事实上,按照明朝的回避政策,习惯于南官官北,北官官南,可以说郑森是远远不能回到福建担任官吏的! 但凡事总有意外,郑森一家,已经从南安搬迁到了北京,再加上其勋贵的身份,所以是很难约束到他。 当然,他虽然回到了福建省,但却并非是一府,这也是勉强说的过去。 话说,他一声令下,县衙二三十衙役,并四五十白役,就浩浩荡荡的向着附近最大的一座胡天保庙宇而去。 话说,在绍武初年虽然官吏合流,大量的衙役拥有了编制,成为了正式的官场之中的一员。 但就算是这样,也不过是将编制从百人扩充到两百人,对于县衙的控制权来说,顶多是对现成的控制能力增强罢了。 这样一来,除了三老以外,县衙还需要更多的衙役帮忙,从而促使了白役继续流行。 也就是临时工。 保守估计,一个万人的县衙,必须要两三百名衙役管制,才会密不透风。 而要是像南京,北京那些附郭大县,动辄上十万,没有上千名衙役,根本就忙活不上来。 而如果像秦汉那样,以里、亭治之,那么吃皇粮的人还得扩充数倍。 所以,随着现实需求的逼迫,朝廷不得不妥协,颁布政令,允许地方征召白役。 不过,白役的使用也是有条件的。 即,白役的征召不得超过正役的三倍;另外,白役也不得擅自出行,需要由老吏带领。 而最大的改变,莫过于如今的白役也能领取饷钱了: 为正役的五成。 按照官场上的俸禄,普通衙役一年领二十块银圆,二十石粮,所以白役每年只有十块钱,十石粮。 虽然比较低廉,但相较于以往的白嫖,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白役拿俸禄,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能制约地方衙役的无序扩张。 毕竟其钱也是从县仓中提出。很快,大队伍集合完毕,所有人脸上都是一脸茫然,不知道这位知府老爷要做什么。 郑森也没有言语,板着脸,带着众人浩浩荡荡地出了城。 这一下,立马惊动了附过的知县,他吓得一蹿,屁颠屁颠的紧随而去,身上的官袍都是歪的。 “府君,府君,可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府君,您言语一声,下官心里慌得很——” 就这样一路跟着,大队伍来到了城外,一处兔儿仙庙。 只见从远处而望,整座庙宇,背山临水而建,大量的舟船马车停靠在庙前,可谓是极其热闹。 令人啧啧称奇的是,来往的多是一些大汉,还有一些涂抹着胭脂的妖媚男人,扭动的腰肢,眉眼之间带着魅惑,让人心生反感。 一旁的知县见此,连忙说道:“福建人好男风,这兔儿仙在福建格州县都有,香火极其旺盛,甚至那月老都不及也。” 谈起这事,知县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露出了一丝笑意。 显然从晚明开始的奢侈,好男风,已经在富贵之家泛滥起来,甚至引之为常事,雅事。 “您瞧,那些来往之人,都想祈求姻缘,诚心的很。” 郑森闻言,眉头一皱,心中顿时飘起一丝恶心。 “男欢女爱,才是伦理之事,三纲五常才是人家正道,圣人的言语之中,何尝有个好男之风?” “所欲不必沉溺,只有所向便是欲。” 在郑森心中,更是感慨,理学大衰,心学而起,人之欲望骤然而起,怎么也遏制不住,竟然由此淫祀存在,果真是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横眼瞥向那知县,恐怕只有像这等之人的庇护,才有兔儿仙起势。 “来呀,全部给我围起来。” 呼啦啦的一圈人,将整个庙宇围住,一时间香客们惊慌失措,乱成了一锅粥。 “让你们的主持出来!” 见着知府要上前,这知县却连忙上前引路,推开了半片门,向里面一看,却说着:“您老对着胡仙儿不满意,我也是早就看不惯了。” “不瞒您说,若不是有县里的那些士绅大户们拦着,下官早就让人将这里捣毁了。” “您瞧瞧,这里金碧辉煌,显然是吞吃了不少的民脂民膏,您瞧瞧,这钱箱满满当当——” 知县在前头领路,已经换了一副嘴脸,誓与这兔儿仙势不两立。 只见在大殿中,立着一座雕像,表面贴着金箔,穿着绸缎罗衫,比那佛祖道尊还要强上一些。 其就是兔儿仙。 十七八岁的年纪,男生女相,一双眼睛妩媚动情,说不出的诱人。 其脸色娇媚,双目有神,衣衫虽然披在身,但却带着几丝淫欲,让人心生不喜。 相传其喜好男色,有一回竟然趁着某个巡抚如厕时偷窥,惹得大怒,被一班衙役抓住。 他还在争辩,说自己只是被巡抚的美色给吸引,故而情不自禁。 还说什么男男之爱才是人间正道,不应该被拘束。 “竟然敢调戏本官——” 一声怒吼之下,衙役们也不含糊,竟然活生生的将其打死。 而福建百姓们却因为其之言,将其塑造泥相,建立庙宇,崇拜起来,成了跟月老一样断姻缘的神仙。 巡抚几次三番的派人去拆,反而助长了其名气,在整个福建名声大噪。 福建好鬼神之风,着实吓人。 而这边,一番惊扰,等到整个庙前聚拢的人时,竟然有数百之多。 主持被抓来,竟然也是一名貌美的男人,其头插红花,腰肢纤细,每走一步竟然有女儿般的妖媚。 “见过府君老爷,大老爷——” 娇滴滴的说着话,这拿腔作势,根本就是女人无疑。 但那凸起的喉结,扁平的胸脯,无不在昭示他男人的身份。 其细腻的皮肤,竟然比女人还要美。 娇滴滴的语气,故作柔美的姿态,比女人还要女人,可谓是美极了。 一瞬间,几乎所有的衙役都看向其间,有些失神。 而一旁的知县更是不堪,流着口水,别提多渴望了。 “咳咳——”郑森沉声一咳嗽,立马惊醒了所有人。 “尔等所在的庙宇,未经朝廷许可,不在正祀之列,乃是地地道道的淫祀,你可知罪?” “府君老爷明鉴,我们兔儿爷当不得淫祀之名,平日里也是求保姻缘,虽然不在国家的正祀之内,但对百姓们可没有什么危害……” 主持可怜兮兮地哭求着,眼眶通红,脸上有着说不出的可怜,令人动容。 一旁的知县脸色涨红,不断的点头称是,显然已经被说动了。 可惜,郑森对于男人没兴趣,他昂首而立:“莫要故作姿态,此等淫祀,本就不在朝廷之列,任你说破天,本官也不会放过他的。” 一时间,主持雨打芭蕉,泪湿衣襟,惹得不知多少人心生怜悯。 随后,郑森明示众人,言语兔儿仙乃淫祀,当着众人的面,让衙役们直接将整座庙拆了。 而那些金银珠宝等财货,一半收入县仓,一半分发给听令的衙役官员。 一时间,所有人欢欣鼓舞,心中的怜悯一去无影踪,兔儿仙在漂亮,哪有钱财重要? 那主持,庙祝等,此时满脸的狰狞,别提多愤怒了。 兔儿仙对他们来说,就是聚宝盆。 受此影响,所有人士气大振,巴望着看着郑森,眼眸中写满了渴求。 郑森冷眼旁观,心中闪过一丝明悟。 直到这时,他才明白为何福建百姓好鬼神了。 一部分肯定是由风气影响,而另一部分的原因,则是许多人把建神庙当做一门生意。 所以,无论是人尸兽首,还是什么诡异怪事,都只是他们敛财的由头罢了。 人们的心中都是有欲望的,膨胀且不合理的欲望居多,例如好男风,这在正神那里是肯定得不到保佑的。 所以,庞大的隐私欲望,增加了淫祀的存在,再加上福建好鬼神的风气,使得其推波助澜,十步一庙。 归根结底,还是钱在惹祸。 当然,如果在后世如兔儿仙等,就像一个流量热点,然后某个有远见的人为了蹭热点,建立庙宇带货收钱,欺骗那些不明真相的百姓。 毕竟在不读的情况下,哪个百姓知道什么是正祀,什么是淫祀? 在兔儿仙庙前立下威势后,郑森毫不含糊,再接再厉,不断地待人拆除庙宇,每日不断。 而这时候,衙役自然是不够的。 郑森也不慌,他直接动员那些贫穷之人,以分田分财为诱惑,让其一起拆庙! 果然,数以百计的贫民被动员后,拆迁的效率极高,短短十来日,就有百座庙宇毁坏。 而这群人获利颇丰,立马一传十,十传百,整个县城的人都动员起来了! 而站在淫祀方面的,只有一些既得利益群体,例如神婆,庙祝一类人,根本就无法阻止大势。 中国人对信仰的灵活底线,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昔日诚恳的信徒,因为钱财之故,毫不犹豫的带头拆起了自己的信庙,乐滋滋地数钱。 还有一些正祀受到无妄之灾,郑森不得不派人贴条保护起来。 整个福建上下,对于淫祀的打击,是前所未有的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