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兵动议定下,就极其被瞒住。 消息,犹如过堂风一般,吹遍了街头巷尾。 京营虽然是由陕人、楚人、蜀人为底子构建而成,但如今也纷纷落户京城,成了正儿八经的京城人。 一如当年蒙古人入主大都,淮西人重建北京一样,新一代的京城人中,纯正的北方血统倒是少了。 话虽如此,但北京城流行的话语,依旧是特有的北京话,而非什么陕西话,亦或者湖广话。 无他,在各省的方言中,充当桥梁的只能是京城官话。 “夫人,开春的炭都快用完了,还要再买点吗?” 贾宅中,伴随着贾代化荣获子爵的勋位的消息传来,整个府邸一片欢腾。 也就意味着,贾府突然就有了两个子爵传家,这是偌大的荣耀。 而刚嫁去两年多的贾史氏,在家中也水涨船高,在加上娘家的给力,谁人不敢给她面子? 贾陈氏也乐得偷闲,将一应的杂物都交给了她处置,成了管家婆。 此时,贾史氏外面穿着红面牡丹织金锦的褂子,内里是一件天青色襦裙,头上带着微微晃悠的金色风钗步摇,整个人显得精神百倍。 一旁的贴身丫鬟则清脆地问着,一双滴溜溜的眼睛想要尽快知道答案。 贾史氏则红唇微动:“虽说这寒冬腊月已经过去了,但保不齐来个反春寒,看着这大喜的日子,还得去买些木炭回来。” “买两百斤红罗炭回来。” 贾史氏咬着牙,似乎下定了决心。 丫鬟则大吃一惊。 红罗炭,是京城最昂贵的木炭,产于通州、涿州、宛平、大兴等地,是用青信木、白枣木以及牛斛木三种木材烧制而成,除此三种树木之外,其他均不可烧制成红萝炭。 红罗炭因火力猛,呈现灰白色,且从来不用担心中毒的问题,从而饱受王公贵族们的欢迎。 就连皇宫,也是不断购买。 至于煤炭,那是普通百姓取暖的玩意。 也因此,红罗炭的价格一路走高,每斤达到了百,换句话来说,两百斤炭,就差不多要二十块银圆。 够在京郊买上几亩地的。 “是,夫人。”丫鬟点头称是。 这时候,一个仆从小跑过来,满脸喜悦道:“夫人,是两位少爷来了。” 仆从是她从史家带过来的,所言语的少爷,自然指的是史鼎、史鼐兄弟。果然,虎背熊腰的两个哥哥就大步流星而来,见到略微发福的妹妹,这才放下了心: “小妹,看你在贾家待得不错,我也安心了。” “贾代化这小子,为了自己的爵位,狠心把我妹妹扔在家中。”史鼐愤恨道:“等老子回来,揍不死他。” “别说混账话。”史鼐对着弟弟毫不留情地训斥了一句,然后安抚妹妹道: “代化的身份在家中尴尬,他急着外出立功,也是情有可原的。” “哥哥,我明白。”贾史氏露出无奈之色:“这些道理我都懂的。” “我小妹那么好,真是便宜贾代化了。”史鼎摇头感叹。 这番话,兄妹三人都笑了。 “大哥,二哥,你们这是要出征?” 贾史氏聪明伶俐,立马就明白了两个哥哥来看望自己的缘由,脸上瞬间堆积着关切。 “京营早就在动员,提前放了好几天假。”史鼐也没否认:“我和你二哥都是骑兵出身,这此北上机会很大。” 史鼎则道:“小妹,代化都升官到我们头上了,再不努力,你两个哥哥以后怎么混?” “那就别过混了——”贾史氏断然说道。 看着两个哥哥目瞪口呆,她又噗嗤一声,如脆玲般笑开了:“我是说,你们以后就跟着他混得了。” “跟着妹夫混,也不丢人。” 史家兄弟被说得目瞪口呆,脸瞬间就被气歪了。 “要不怎么说女生外向啊!”史鼎撇撇嘴道:“有了夫君,就忘了哥哥。” “还想让两位哥哥给她夫君当护法,真是够可以的。” 史鼐深出一口气,他怀疑眼前这个妹妹是假的。 女人结婚的差距后就那么大吗? “好了,逗你们玩的。”贾史氏这才收敛起笑容,然后从腰间的荷包中掏出一对护身符,交给了史鼎、史鼐。 “京中疯传出兵的时候,我就知道咱们家必然会出动,我的两个哥哥怎么会耐得住寂寞?” “这是两天前为你们求的护身符,好好戴着,平安归来……” 京营二十万人,其中的消费力,堪比二十万户中小地主。 甚至比地主都强。 地主们因为吃喝拉撒都依靠着土地,所以购买力并不强,而京营则不同,他们基本上都是脱产军人,一切的柴米盐油都要花钱购买。 同时,近七成的京营兵卒拥有勋田,每年或多或少都有所补益,再加上每月两块银圆的月饷,京营二十万子弟的生活强上大明大部分人。 可以说,在绍武年间,京营子弟是幸福的,富裕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京营此时此刻算是大明最忠诚的一部分人了。 出征在即,即使军中补给辎重较为完备,但京营家属们还是采购了大量的杂物过来,保障其途中安全。 金疮药,鞋,是最受欢迎的两项东西。 金疮药自不必提,在战场上医疗资源总是紧张的,这东西再多也不会嫌少。 而鞋,则是战场最不起眼却又最重要的东西。 所有人对待战争,第一眼永远看的是着甲率,然后就是粮草补给,但实际上,鞋的损耗极大。 在每天三十里的赶路中,草鞋只能坚持三天,步靴只要持续十天就会被磨损殆尽。 所以,古代大军一旦向南行军,赤裸脚底的军队立马就会遭受重创,南方的草地遍地是危机。大军自然也不可能无限量供应鞋子,只能让士兵们多带几双,以免影响到作战。 京中持续地酝酿,不过草原上倒是出现了难得的景象。 由此,反而印证了一件事:今春,两军不会开打。 饿了一个冬天的牲畜,急需要草料补给,骏马也掉膘,现在这不是一个作战的好时候。 显然,满清也明白,这时候作战即使赢了也是惨胜,掉膘的战马一年都不一定能养回来。 这真的会便宜到明人。 由此,京营出兵也就不急于一时,开始有条不紊得进行着。 就这样喧闹了一个多月,直到三月初十,三万骑兵,两万步兵,好整以暇地向西北而去。 他们将迈过内长城,跨过张家口,抵达归化。 从星罗棋布的村庄原野到点点蒙古包,白色成片的牛羊,这是战略性的一步棋。 而紧随其行进的,则是三十万民夫的转运。 坦率的来说,十万民夫是无法应付五万大军的,所以内阁又不得不加急征集了二十万人,直接付出了一百五十万块安家费。 代价极其昂贵。 而真正意义上背负运输重担的,则是牛。 没错,就是牛。 草原上的迁移,逐水草而居,实际上担负主力的从来不是马,而是牛。 牛对于农民来说是命根子,对于游牧民族来说,也同样是命根子,因为蒙古包就在牛背上。这次从察哈尔、绥远两地,征集了五万头牛,以及两万牧民。 毫不夸张的说,一头牛能背负五石粮食,五万头牛就是二十五万石,扣除一些路上吃喝损耗,抵达归化后,起码能剩下十万石。 而三十万民夫,则分段且接力而行,省得路上被累死,也能节省点粮食消耗。 保守估计,从北京城运一百万石粮食过去,抵达归化后,一千里的路程,最多剩下二十万石。 一比四的损耗。 内阁作出预估:若是战争持续到年底,朝廷仅仅是粮食上,就会支持近千万石。 好家伙,要是没点存,直接就空了。 这也难怪汉武帝时期,打完漠北之战,整个国家就十室九空,百姓都逃亡了。 …… 北京的百姓为草原战事焦虑的时候,淮河地区,则陷入到了一片紧张中。 自去年入冬以来,河南、安徽等地气候极其的反常,要么就十天半个月的不下雨,要么就大雨倾盆。 三月份,按照道理来说应当是春雨贵如油的时间,但在江苏百姓看来,这油实在是太多了。 整个黄河竟然岌岌可危起来。 世人皆知开封掘堤淹开封的惨事,却很少知晓,南宋却是造成淮海糜烂的罪魁祸首。 在南宋建炎二年(1128年)冬,为阻止金兵南进,宋将、东京留守杜充决开黄河南堤,自泗入准,黄河主流河道南徙,开始了长达00余年泛淮夺淮入海的流势。 大片的沃野被流沙掩埋,肥地普遍盐碱化,湖泊河流淤塞堙废,积水无出路,又造成一系列新的湖泊,使原来这里发达的农业经济一落千丈。 要知道,淮海平原可是刘邦集团的发祥地,曹操起家之地,自南宋后,就完成成了盐碱地的天下。 淮北与淮南,完全成了两种地方。 而明朝治理黄、淮河,是以保漕为目的,换句话来说,他的目的不是为了土地,而是保漕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