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偲的公司最近接了个大单,英国来的客户,对方派来衔接的是两个金发碧眼高大的男人和一个金发棕眼的长发美女。由于有过这方面的经验,公司交由李偲处理这个案子,做得好的话可能升职加薪。“升职加薪”就意味着,今后的日子可以过得舒坦,可以给易数买更加高级的药品,要他不要疼痛。当然还包括可以计划着买个房交个首付什么的,想到这些,她不得不全力以赴,因此,迫不得已,留易数在家守空房的日子也多了起来。
易数的腿脚不方便,兴致好,体力佳的时候还会下楼走走,买点菜。冲突之后,大多时候米和菜都是李偲带回来。她只能起得更早,比平时早起一个小时,早上出门就到菜市场买好菜放到保安处,晚上回来再一起带上楼,第二天就可以吃到前一天买的青菜。
可是最近,易数也不怎么下楼了,他抽烟抽得越来越猛,烟盒一个个的扔在桌子上,烟灰也随处可见,好在很久没有接吻,若是接个吻,李偲的舌头只怕是伸在了烟灰缸里。
李偲回来,看到地上的烟盒和烟蒂,一边打扫一边劝说:“少抽点烟好吗?你这是胡来。”
打火机点烟的声音算是回应了,李偲一抬头看到易数又一根烟叼在了嘴上,他竟如此无赖,她愤然地从他嘴里扯掉烟,扔在了地上,一通乱踩,顷刻一根刚吸了一口的烟碎得像一堆黄色的小蚂蚁在那儿哀鸣。
“要你抽要你抽,再把肺整出个毛病来。你就更嗨了!”
令人意外的是,好象犯个痴呆症样的易数并没有被激怒,呆呆地看“老婆”做完卫生,他不言一语,起身,去了厨房......
易数脾气好是好,李偲也不想对病人发这么大的火,她是太压抑了,她每天离家上班后都会在内心祈祷:但求易数先生不要作践自己,即便是求死也不能这么求!
那天之后,李偲回家都要检查易数有没有偷偷抽烟,大多的结果是易数抽烟就算了还骗她说没抽,抽烟的钱也是她辛苦赚的!一包芙蓉王就要二十四元,这是她一餐便当的钱啊,如果一天一包的话,一个月下来,开销也不菲啊,现在哪是当年?她恨不打一处来,负能量相互积攒,爆棚。
这一天回到家,李偲发现他衣服上有没来及弹走的烟灰,生气极了,一个肝癌晚期的人,每天靠吃止疼药挨过,还要抽烟,作死!
“说好的不抽烟,你为什么要骗我?你是和自己过不去还是和我过不去?”
他也生气了:“这哪能说戒就戒?你有狠要你爸爸戒!再说了,你不理解的,你怎么会理解?抽烟抗癌,你不知道吗?”
“我爸要得了你这病我一样要他戒,而且你说哪篇章写的抽烟可以治癌症?你这就给我看,要有这方子全世界的工厂都不生产别的了。你到底行不行啊!你戒烟还是不戒?!”
易数冷笑了一下,“我不行,戒不掉。你有狠砍死我算了。”
“就算是为了我,好吗?你整天都在咳嗽,然后又说痛,你是我老公啊!”她一下跪在了地板上,唯有苦苦哀求。
“有这么逼自己老公的吗?还老公,前面是威胁,现在又求,没用,我说了戒不掉。”易数正眼都没有。
她干脆跃起不顾易数的反抗,迅速地一通搜身,搜出他身上的一包抽了三分之一的烟就冲下楼,她要丢得远远的,让这个害人的东西远离他们的生活!
走到楼下的垃圾桶边,烟和打火机却在手心里握得更紧,她没有下决心丢掉。
“如果尼古丁可以抚慰一个人烦乱的内心,那它能不能帮我暂时摆脱眼前的烦恼?我也需要抚慰。”于是,人生中第一根烟在李偲哆哆嗦嗦的手里点了,腾起的一缕青烟,颤抖着把烟嘴送到嘴边,鼓起勇气深吸一口——然而,烟没有让她平静,反而呛得喉咙极其不舒服,咳得眼泪出来了才平复下来。满口烟味,她费了一大瓶饮料才去掉。
回到家,易数已经重新躺回床上不再动弹,李偲也没有再生气,她把剩余的香烟火机藏到了厨房空置的泡菜坛子里,望着泡在一池油水中的锅碗瓢盆,无力到放空。
那天之后,两人又和好了。他听话地不再吸烟,至少在她眼前不再吸烟,垃圾箱里再也没有烟头,身上也干干净净,但她敏感鼻子还是能闻到偶尔大门外的烟味,知道他至少在努力少抽,这份心意她领了。
但也是从那天开始,岁月不再静好,细碎日常夹枪带棍席卷而来——任何细小的分歧都会酿成一场大吵,他的性情被病躯拖得变了形。病真的是个恶魔,凶残到在潜移默化中逐渐侵蚀人心,消磨意志。
就是那么可怕,她的易数变了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