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寒意转变为眼下热闹非凡的催酒场景,张景彦闭了闭眼,他这一生中,遇见了太多的死亡和离散,想寻求一个太平盛世,总未能如愿。
甚至连将死之人哀求的一杯酒,都未尝满足。
他看向云若,这个妇人好似是他溺水后抓住的一根稻草,从初见就不断地给他惊奇与希望。
“将军?”云若第一次看不懂他的眼神,里面太多的悲哀与无奈。
未见其苦,不敢言善。
“无事。”大丫正巧将添置米饭的碗递了过来,张景彦接过碗,低头吃饭。
他不能给她这么大的压力和责任。
酒过三巡,倒了一地的汉子。
张景彦一手拧一个,将人都拖回了隔离。
云家几个儿子也都红着脸躺着,大丫和柳氏费了老大劲也扶不动人。
张景彦一言不发将人送回了各自的房间。
不出所料,第二日云若带着大丫、柳氏一早采摘完棉花回来,几个大男人按着脑袋坐在石凳子上发呆。
大丫接过她背上的布包去晒棉花,云若虎着脸站在老三身后,直到对面的老五抬头看到
“娘,你回来了。”老五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又一屁股坐了下去。
其余人听到老五的话,都吓的要站。
“都坐下吧,看你们一个个怂样,下次不能喝就少喝点。”
“知道了娘,酒一点都不好喝。”老三坐下,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嘟嘟囔囔道。
“少废话,酒还没醒坐着干甚,都回屋躺着去。”云若看他们蔫了吧唧的样子翻了个白眼。
等人慢吞吞的起身往屋里走,云若叫住了老五。
“等你们好了,搬十坛子酿好的酒给将军送过去,就说算了,其他话不必说。”
“知道了娘。”
张景彦在村里待了三日,三日后就带着人走了。
一行人并一辆马车在石英的不舍中离开了,此去军中,这些小兄弟不知可否再见了。
云若站在门口,眼神空洞地看着远方,过了很久,才慢吞吞地转身回了院子。
九月底,棉花全都收了上来,晒干,摘了种子。
她打算全部做成被褥和棉大衣。
“老三,你去打听一下,哪里可以弹棉花的。”云若愣了一下,这些年他们的被褥都是晒干了直接缝在被套里,哪里有弹棉花一说?
她这话是从哪里看来的?
老三一脸疑惑地看着他娘,刚刚娘说甚:“弹棉花?”
他从未听说过。
云若背对着他摆了摆手,转身回屋去了。
临跨进堂屋,转头对几个儿子交代道:“棉花今日晒完都差不多了,过称然后都堆到小屋里去,用布包装了,四斤一包。”她打算做四斤一条的被子,让张景彦运到军中去。
为了放棉花,专门腾出了一个小屋,用木头架了,铺上竹排又铺了一层油布,就是为了防止湿气发霉。
“好的,娘。”
老三搓了搓手,他日日看着门口白花花的一大片棉花,别提多想躺上去了。
这么多年,每年冬季都是最难熬的时候,有一床厚实被褥,比甚都让人欢喜。
八十一斤的棉花啊,他家老娘真的种出来了!
院子里很快传来规律的声音,装包的,称称的,记录的。
云若将东厢房窗边放着的那一堆张景彦托人送过来的籍拿起来看,找了一本,翻了几页就停住了。
小心地拿出一张纸摊开,仿照中的图,一笔一划地勾勒着。
微风拂面,纸张被风吹得竖了起来,云若伸手抚平,食指轻轻划过字迹。
页正中写着三个大字:弹棉花。
云若抬头看向窗外,午后蝉鸣扰人,她的内心一片平静。
既然没有,她就来做。
她做不了前方冲锋陷阵的人,便可做后方让他们义无反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