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去云出村。”陆迢转身下楼。
“恩公?”她怎么出去?
陆迢头也不回骂道:“去云出村找陆义陆平!这损失拿不回来,你给我滚出去!晏老爷亲自来了也没用!”
柳幸幸连哭也不敢了,她只想知道应该怎么出这道门,小跑跟在陆迢身后,可陆迢再也没别的说法,下楼、过廊道,直走门口,干脆利落,直到真看他准备开门,柳幸幸哀求:“恩公。”
陆迢偏头睨着她讽道:“泥菩萨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还在意他人的眼光?”
未等柳幸幸说话,他直接开门——
光,很刺眼的日光。
门外有很多人,他们黑色的瞳孔里都饱含一种可以参透万物的睿智,比如知道波浪为何会凝固、厚重的乌云上为何镶着七彩||金边,知道潮汐树、龙吸水,哪怕是她最拿得出手的绣工,他们也能畅评一二,或许连陆迢腰间的刀,都知道应该怎么起手收招。
这样一双慧眼可通天地变化,可辨真伪鬼神,然后由智者罗列出二百五十则警世真理,世代坚守相传。所以,不知他们在她身上看到了什么样的命数,才会如此恐惧地想要毁灭。
可惜,她的眼睛看不清自身,不然一定可以自我解答。
“她怎么在家?”
“我就说她会妖术!”
“这么多人亲眼看她从那么高的窗跳下去,连人带狗,瞬间不见踪影。”
柳幸幸头一回这样不做遮挡走在大街上,走在日光底下,接受两旁路人的指点谩骂,她不禁陷入自我怀疑,难道她真的会毁掉一切?
她抓紧陆迢的袖子,还不够安全,要抓住他的手臂,低头颤颤紧跟在他身后,一手还抱着小黄狗,心跳如鼓,闭眼不敢看四周,任由那些声音砸到她身上,还有可能会砸过来的实物——
陆迢仅一个眼神,一个壮汉连石头都不敢扔出来,他甫一把手覆上刀柄,更没人敢乱动了。
从扶花镇到云出村,脚程两刻,镇上的人不远不近跟着,猜不透陆迢究竟要做什么。
但这两刻对柳幸幸来说,异常漫长。
她紧张紧绷得浑身骨头都痛了,呼吸都带着尖锐鸣音,直到前方有人说:“陆迢你带她踏入云出村做甚!”
柳幸幸始觉脸上都是眼泪,微微睁开眼,视线里都是拿着农具的人,那些农具颇具杀伤力。
陆迢沉声:“陆义陆平,强闯家宅盗窃抢劫,我前来捉拿归案,里长有何疑问?”
此话一出,众人议论纷纷,柳幸幸也抬头看向陆迢,只见他的背影挺直而已。
云出村里长陆礼胡子一抖,怒指陆迢身后的柳幸幸:“就为这么个东西?”
陆迢冷笑:“我是按照南璃律令办事,难道我家中丢失之物,还是假的?”
陆礼拐杖重重敲地:“你堂弟昨日被她手上这只狗咬伤,纵狗伤人,你该捉她!”
柳幸幸捂紧小黄狗,要为它发声:“它从未出去过,怎么伤人?”
陆迢冷笑:“那就验伤拿证据,总之盗我财物者,这群人,皆能作证。再不让开,我告你一个包庇之罪。”
“你!”
被点名的来看热闹的镇上百姓一时都跟吃了苍蝇一般,心虚低头,可是如果否认,陆迢指不定要怎么对他们,不如承认了,反正全是他们陆家人的事,当然,亦有不同的议论声传到陆迢耳朵里——
“这妖女是要陆家反目,好歹毒,陆迢都魔怔了,如此包庇……”
“只怕曾县长也是……”
“越说越觉得是这样,她要毁掉凉县啊……”
“晏老爷曾县长都失魂了,我们又该怎么办?”
牵连到陆迢与晏清光还有曾柏,柳幸幸咬紧后槽牙,一股气从四肢百骸汇入胸腔,渐渐挤压、膨胀、溢满,顶上喉咙,只待她张开嘴,宣泄而出:“我是人!”
她大声道。
四下忽然安静,连陆迢也微微惊讶,低头看她站在自己身后,日光撒在她白色的头发上,似有一层金光,拧眉立目、倔强不退,抓着他的小臂越来越用力以外,感觉要迸发出一场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