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绝对不行,这……”陆迢棍子敲了敲地,想到说辞,“这孤男寡女怎能共处一室。”
柳幸幸一吓:“民女绝无他想,恩公在家,民女绝不出来走动,打扰到您。”
看晏清光犯起了难,柳幸幸更是愧疚无比:“婆婆亦教会民女无功不受禄,老爷大恩,本不该让您为难……待民女攒够银钱,就会离开。”
陆迢惊呆:“你还想叫我给你发月钱?”
“不不不……”柳幸幸急忙解释,“民女有一些手艺,以前……以前都是捂得严实上街去买卖的,可以慢慢攒。”
陆迢还是很抗拒。
柳幸幸也只能硬着头皮这么来了:“还请老爷准许。”
晏清光左想右想:“今日风波虽过去,不能保证来日会怎样,她独自一人的确难行,难得愿意跟着你,小迢啊……”
陆迢梗着脖子,粗声粗气:“是。”
柳幸幸松了口气:“多谢老爷,陆恩公。”
晏清光满意点头,曾柏也准许陆迢提前放衙,然后两人拢袖离开了。
陆迢都没等晏清光曾柏走出视线,咬牙切齿:“你倒会借势压人。”
“……民女一定尽快离开。”她也知道这么做极其无耻,把头颅压得更低。
事已至此,陆迢能有什么办法,重重哼了一声:“跟来。”
柳幸幸站起来,连忙用长巾把自己的脑袋包裹好,一如陆迢最初见她时的那样,只不过少了蓑衣斗笠。
见状,陆迢道:“外边的人都知道了,你捂着有何用?”
柳幸幸小声:“看到是另一回事。”
“麻烦。”
柳幸幸一声不吭,只要陆迢不把她赶走,怎么样都行,他里里外外嫌弃归嫌弃,也没说过要把她烧了杀了或是怎样,比起来,已经是个大好人了。
回扶花镇,陆迢借了公家的马带柳幸幸回去,这是柳幸幸第一次骑马,身后人的胸膛压在她的背脊上,呼吸声、清喝声震得她整个人都颤动起来,眼前青山绿树、黑石黄土飞快后退,残影如同染得很不均匀的布,颜色忽浓忽淡,长长一块、笔直笔直,随着马蹄飞踏,会突然换色、突然断裂、突然拼接,像是……像是她这大半年的所遭所遇,除了灰白高空、灰色的云,一直不为所动。
她渐渐适应这种颠簸心慌,待到镇上宅院前,双脚落地无比虚幻,头晕脑乱跟着陆迢进了门。
镇上人哪有不认识她的,纷纷围上来,直呼倒了大霉,陆迢站在自家门外放言:“她今后若是主动伤人犯事,且来找我,但若谁来上门挑事,便是我去找你。”
柳幸幸在门内听着,抬眼能看到陆迢挺立如山的背影,可又他不是危险重重的山林。
陆迢关上门,转身见柳幸幸傻站在原地,估计还晕乎着,他走近道:“孤男寡女,你也不怕我,有那两个人在先,你还不长记性,当我是好人还是瞧不起我?”
他距离有些近,柳幸幸抓紧衣角后退,眼前人颇有压迫感,令人想到天上盘旋的、锁住猎物的鹰,他飞近,光线变暗、气息危险,只要伸出利爪——
“没……没有……”柳幸幸方才骑马的心惊还没完全褪去,再遇到这样的陆迢,她踉跄后退,脸色发白。
陆迢就是要让她害怕打退堂鼓,最好闹着回去,他把柳幸幸逼到墙边,退无可退:“我十二从军,至今十年有余,军中人一见到姑娘就走不动,不论美丑高矮,毕竟大军几万人,别说挑,几个一起上也见惯不怪,有时光天化日就扒了姑娘的衣裳……”
柳幸幸吓得眼泪直掉,频频摇头。
陆迢继续恐吓,弯腰与她平视,那双鹰一样的厉眼钉在她身上:“你自己送上门,关上门来发生什么事,晏老爷又能说什么?他只会认为你是以身相许。”
“不是……”柳幸幸僵直不敢动,指甲抠着身后的墙。
“哪里不是?”陆迢冷笑,“做牛做马,在所不辞,自然也包括暖被窝。”
柳幸幸一双眼红通通,淡红的瞳孔微缩,她哭着从侧边逃离,伏跪下来上气不接下气:“恩公……是好人……”
她听到刀出鞘的声音,转而那刀尖就立在地上,距离自己三寸,刃面磨得锃亮,正好映出她的恐惧。
“哪里好人,这刀有上千条人命,它还杀过南璃人。”
柳幸幸哽咽:“恩公和婆婆说一样的话,就是好人。”
陆迢哼声:“说什么了?扒姑娘的衣裳还是暖被窝?”
柳幸幸抬起头:“恩公说,奇人异相,天自佑之。”
陆迢气得收刀,蹲下身揪住她的衣襟,恶声恶气:“你看我,一样吗?”
他脑子里想着要这样把她拎进屋里,丢到床上去,她一定不会再有这种侥幸,撒腿就跑。
柳幸幸簌簌落泪,不敢出声,她的确害怕极了,可世间之大,好像只有这一个去处。
“滚去收拾你的屋子!”
陆迢妥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