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幸幸想到今早那两个人,一阵阵后怕:“我……我不是故意推他的。”
陆迢哼声:“你怎么不是故意的?”
柳幸幸很难为情,伏跪在地上:“他们……他们要……辱我,我才、推他的。”
“我又不是判官,事情始末,等晏老爷来了,你自己跟他说,不过只怕旁人不信你。”陆迢以为要让柳幸幸开这个口很麻烦,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说出来了,“再者,怎么不是精怪迷惑男人心智,趁机吸食||精气?”
“我没有!”柳幸幸直起身子大声道,瞪着陆迢,“我不是女鬼妖怪!”
“瞪什么瞪,你瞪我有何用?外边的人就是这么想的。”陆迢睨眼,说出的话极冷极无情,“只要能让你死,他们才能安睡,所以什么罪都给你定,你可明白?”
柳幸幸摇头:“不明白,婆婆说我和常人都是一样的,我没有带来灾祸……”
陆迢把小蒲扇丢给她:“我帮不了你,你去求晏老爷,凉县的事只有他能说了算。自己煎药。”
开玩笑,就这半天的功夫,把他累得够呛,还收留,自讨苦吃。洗衣做饭,劈柴挑水,谁不会啊,他也会赚钱,下田干活,上山打猎,比她还厉害。
陆迢起身上楼去,只求晏清光快把人带走。
天黑之前,晏清光果然来了。
扶花镇上难得灯火通明,家家户户点灯,门口贴有黄符,连门槛横着铃铛,偶尔叮铃作响。
不同于陆迢像看到大救星,柳幸幸像是等来判刑。
晏清光差人去桂花镇查柳幸幸,她样貌奇特,很容易打听出来,不禁对她的遭遇更多出几分怜悯,与她坐在屋里谈话,陆迢就靠在门外听。
晏清光只问她一件事:“你要不要告、葛二人对你欲行不轨之事?”
柳幸幸很难得遇到不厌恶她的人,还一口气两个。之前的镇长、老爷三天两头就劝柳婆婆把她丢走,她两岁那年,怀县一名乡绅夫人难产大出血,不得不请柳婆婆出面,最后双胞胎,母子平安,都没什么不吉不详之事,他们才勉强接受她。其实都是看在柳婆婆的面子上,万一哪天也难产了,还有柳婆婆在。
而柳婆婆不在,谁又把她当成一个人来看?更别说要这样为她伸张正义。
可陆迢说,外边的人都要她死,这种事情,又怎么伸张正义?如果不成,会不会影响到晏清光?他是一个好人。
外边的陆迢听不下去了,关键时候就哑巴不开窍,她懂不懂她眼前坐的是晏清光,他说让谁留在凉县,谁就可以留在凉县:“有些人方才对我大吼大叫说是冤枉,晏老爷就在这,你倒是说啊,吼我有何用?”
柳幸幸被他凶哭:“可是你说他们一定要我死,会为难晏老爷,晏老爷办不了,还拖累晏老爷。”
“……”好好好,这么出卖他是吧,求他收留之事她是一句也不提啊……那碗饭不如喂狗,吃饱了来他跟前伶牙俐齿,还挺聪明的嘛。
晏清光却是一笑:“小迢的意思是,你要道明始末,我才能帮你,难道你不想在凉县立足?”
陆迢轻哼,晏老爷果然明智,不被一句话带偏。
立足?
柳幸幸紧张绷着身体,跪下来:“民女……不想死,还请晏老爷做主。”
这是她唯一能够抓住生的机会了。
“先随我回去,细说与我听,之后便交给我。”
“是,多谢晏老爷。”柳幸幸又看看门外,她知道陆迢就在墙边。
晏清光仿佛知道她所想,笑道:“他是陆迢。”
柳幸幸走出去,真怕又挨他吼,陆迢侧过身:“别跪,你跪了晏老爷,我可受不起。”
柳幸幸拜了拜,瓮声瓮气:“……多谢陆恩公。”
陆迢哼了一声,反正晏清光把人带走就行,别来烦他。
柳幸幸不敢看他,但跟着晏清光走时,还是回头看了他一眼,他比桂花镇和扶花镇上的人都要高一些,是她见过最高的人了,眼睛也十分锐亮,寒芒就像此时天上的月,可月光从不伤人,在漆黑的山林里,明月是唯一的光亮,照着崎岖的路、杂乱的树。
他和柳婆婆说同样的话,又怎么会是坏人?他有柳婆婆那样的一颗心,晏老爷有柳婆婆一样的好脾气。
次日,晏家出面处理柳幸幸一事,把那算是清醒了的葛三余传唤过来,他不认此罪也在意料之中。家知晓此事后,和葛家频频喊冤,其他人也想要柳幸幸的命,于是帮他们一起喊冤,直到第三日,长开醒了,一样不承认。
这件事只能闹到衙门,晏清光找人代笔写下状,呈了上去。
衙门当即受理。衙门一向被视为虎口之地,沾官司更是晦气,通常能不进去就不进去,所以都是乡绅出面调解,调解不过来,就要到对薄公堂这一步了。
附近村镇的百姓听闻这样一件事,纷纷往县府衙门来,看看这精怪究竟有何冤屈。
晏清光之所以选择在这日,就是想让这件事传得远一些,除了要让此案明了,他更希望柳幸幸有一寸生存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