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起身往中间的空地走去,那里已经围了一圈人,听着中间一个穿着津人衣服的郎君弹琴哼曲,秦婉儿也望着他,走了神。
秦叙站在了秦婉儿旁边,看着那郎君也出神的盯着秦婉儿,一直到曲终人散。
他二人对视良久,年少的郎君眉宇晴朗,脸庞稚嫩,不然也唱不出这样清爽的曲子……
可秦叙却站在了秦婉儿前面,拦下了他的目光:“你拿的哒啦琴。”
“是……”郎君发觉失礼,才赶紧应声行礼:“家父门客中有魅族人士,曾经赠予我的生辰礼物。”
“你叫什么名字?”秦婉儿迫不及待的探出来身子,问这人。
郎君听秦婉儿发问,连忙答:“在下严洌,上京护国公府严氏族排行十三,也可以叫我十三郎。”
“十三郎……你兄弟好多啊…”
“我父亲与严侯为兄弟,父辈家中有三位伯父两位叔父,还有庶出等,我们的排行是按族氏排列的,我还有六个弟弟。”
“天呐!”
“你严家……”秦叙挡住了有些丢人的秦婉儿,继续说:“多出武将,纵使不是纵横沙场,也驰骋朝野,为为吏,你身出高门,却如此辜负你祖上荣光,在此弹唱,定国公可知道?”
“爷爷是不知道的!”严洌听秦叙提起定国公,也不急着问她两人身份了,就赶紧摆手,说他千辛万苦从家里逃出来,就这一时半刻偷闲的时间,他只想做一会儿想做的事。
“为何?读习武你不想做?”秦婉儿又要和他说话,几乎是秦叙无法阻拦的。
“读是无趣的功课,习武我身体弱又难堪重任……但我知我生在高门望族,自然要担当。因此只敢课毕功毕后,偷溜出来,做一会儿自己。”
“做自己?”秦婉儿忽然一愣,她仿佛回到了吕园里,斑驳的阳光漏在秦愚乌黑的衣衫上面,好似波光一般的鳞片,缝扣在他身上。
那时秦愚也说过这样的话。
不是做秦跃,不是做秦叙,是做秦婉儿。
“什么乱七八糟的,不学无术就是不学无术,别说这些没用的!”秦叙却因为严洌这番话,而内心波澜四起。
她拉着秦婉儿就要离开,秦婉儿却赶紧告诉严洌自己叫婉儿,若有缘,下次再来听曲。
秦叙一边莽劲往外走,一边恼火:“什么下次,没有下次了!”
“三娘……”
秦叙一愣,停下了脚步,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并没有什么她熟悉的身影,可除了皇后,她只记得让降寒叫她“三娘”。
结果她回过头,就看见无忧站在旁边,她不同往日的朴素,穿着打扮都优雅端庄,轻罗春衣绫罗披帛,交襟缝线下还工工整整秀气精致的绣着两朵海棠。
“无忧?”
“不知道这么称呼你合适否?”无忧笑笑,朝秦叙行礼。
秦叙没有回话,她只是沉默了一下,然后就邀请无忧跟自己还有秦婉儿去旁边一家吴楼喝茶。
“这会儿也午时了……”秦叙看了看无忧的打扮,边落座边说:“弟妹是回了王府又来的?”
“我想去宫里寻你,然宫门的守卫说三娘带着婉儿出宫了。”
秦叙招呼着上了一壶毛尖,又点了几个菜,还听着无忧说话。
“觉着上次在玉塔匆匆一面,后来婚宴上更是没有机会……”
“弟妹有话和我说?”
“本来觉得,说这些有些逾矩,但看姐姐又从那家酒馆出来,便觉得还是说几句好些。”
“你去宫里打听,没找到我,就这么笃定的直接到酒馆来,弟妹为何如此自信?”
“因为我笃定姐姐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秦婉儿不知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谜,只觉得二人都是话里有话。
“有情有义?”秦叙冷笑一声:“可惜某些人无情无义。”
“慕容降寒也是有情有义的人。”
“你要是这么说……我倒觉得你嘴里的有情有义没多大分量了。”秦叙笑着接过小厮递的茶盅,放在鼻下细闻。
无忧笑着托起下巴,看秦叙一边佯装着不在意,一边眼神飘忽,等待无忧讲下午的模样,便觉得秦叙也是性情中人,虽然有些小心思,却也不是歹念。
“他是为了救一个,他认为慕容家亏欠的人,就是给他做了那把哒啦琴的姑娘。”无忧看小厮上菜,继续说:“他在大津奔走这么些年,也是为了还情。或许也有他的私欲,但……我不清楚他与你在上京那两年是如何,我只知道,无论后来他什么样,在上京的降寒,也是降寒,姐姐并没有托心错人。”
“可他害了你对不对?他对你都做什么了?”
坐在秦叙身边的秦婉儿也不敢动筷,她看着秦叙皱起了眉头,她可不是会自责的人,但如今不同,因为降寒,后来发生了太多离奇曲折的事,或许大津还能早些得到苦海女。
这是大事,不是她自不自责的事,因此她更紧张。
“他捅了我一剑,把我扔进了暴风川,我的朋友因此得了肺病,五郎南下救我离开,北上救我朋友,她却在路上去世了。
后来……”无忧的眼神开始迷蒙,没人能看懂她越来越混沌辽阔的眼神,她的目光落在窗外的街坊之上的那片天空,可那里的天空一碧如洗,没有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