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拿这些东西给哀家看,目的是什么?”太后逼问云谙。
云谙止住啜泣,双腿跪下,朝太后重重磕头,“民女唯愿,骆家也好,柳家也好,仇恨与悲剧在此结束,再无延续。”
阿璃怔怔地看着她,双腿不由自主跪下,“是我害得你幼年失亲,你很恨我是不是?要打要杀,都是我该得的。”
云谙跪着转身,拉住她的手,甜甜一笑,“姐姐,我从未恨过你。我和你,不过是同命相连的孤苦女罢了。命运本就不由我们自己,我们又何必彼此折磨。”
阿璃眼眶一热,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可你该恨我的,你该恨我的。”
云谙转过头,看向殿上之人,“若没有你,我外祖父外祖母一家人还有我的母亲,就不会死了吗?”
太后神情阴冷,“哀家见你年幼无知,又早早失去了母亲,想必这些年风雨漂泊,无法像一名真正的名门贵女般得以教养。而你今日说出这般话,可见柳家两位女子对你毫不负责。堂堂豫章云家的姑娘,成了抛头露面的商贩。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忘了。”
华夫人忍不住怒指太后,“你少行挑拨离间之事,明明你才是罪魁祸首。”
李时乾低声劝道:“姑姑,休要无礼。”
“罪魁祸首?”太后冷笑起来,“哀家双手干干净净,可不会拿剑杀人。”
阿璃心中一惊,是了,无论她如何受人指使,杀了骆尚之事始终都是她干的,抵赖不了。
杀人终须偿命。
她在心里默默想着,伸手抚摩左手手腕上的白玉镯子。章宁,章宁,尽管你百般开导,自己终是要负了此生。
“好妹妹,我不如你活得通透。我犯下的错,就该由我做个交待。”阿璃痛哭流涕。
云谙道:“姐姐,我说过,我不恨你。我真的不恨你,在我心里,你和娘亲都是我的亲人。”
“可我恨我自己。”阿璃凄楚一笑。
云谙转头看着她还想说什么,却恍惚觉得此时的阿璃像极了当晚的母亲。
那晚拿着玉佩,用匕首自戕的母亲。云谙记得她的脸上平静坚定,却又带着不舍,正如阿璃此时的神情。
她心里隐隐觉得不好,却见阿璃从怀里掏出一物,极快地朝自己胸口插去。
“不要!”她来不及多想,整个人扑过去,扯得阿璃的手往下移了几分。然而匕首终究是插了进去,鲜血瞬间涌出,滚烫着,流到她的手上和身上。
“卿卿!”华夫人跪在地上,抱着阿璃撕心裂肺地哭。
李时乾呆呆地立在那里,难以置信阿璃会自戕。
只有王熠最快反应过来,“太医,快传太医!”
刘凝立即跑出殿外找人。
太后始终坐在殿上,木然看着眼前这一切。她一直觉得今天不过是一场闹剧,除了那个盒子里的匕首,才带来一些真实。
而后,阿璃竟然在她面前自戕。
她一直知道柳家这个女儿是个性子烈的,所以今天这一幕也不应该奇怪。而阿璃也真是拿得起放下,明明已经踏出了淤泥,回去姜国便是新的开始。她却还是要为前尘往事做个了断。
不像她,不管回不回头,都看不到岸,只能就此沉沦。
太后不知道自己坐了有多久,还是远芳大着胆子叫她,才让她回过神来。
殿中早已恢复了平静,阿璃应该是早就被带下去医治了。连地上的血都已经被宫人清理干净。
“太后娘娘,时辰不早了,可您还滴水未进。您好歹吃些东西。”远芳低声劝道。
太后忽觉浑身上下疲惫不堪,她摆摆手,“不必了,伺候哀家梳洗吧,哀家乏了。”
*
皇后宫中此刻灯火通明。
阿璃突然自戕,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所幸下午替她包扎伤手的太医一直候在殿外未曾远离,得听传召立即进来救治。而皇后宫殿离太后最近,王熠立即让人将她转移到宫里医治。
血倒是很快止住了。虽然阿璃对着心口下刀,但云谙那一扑,让匕首下移,没有伤到要害。
“殿下原本身体底子很好。可是这一两年大概受过几次重伤,虚亏还未补回。这次又受了伤,虽不危及要害,但引发旧疾,仍不可大意。需得好好调养几日,才可说是暂无性命之虞。”宫中太医恭谨回禀皇后。
王熠点点头,放下心来,吩咐太医全力医治。
她走出殿外,来到救治阿璃的偏殿前,看见华夫人和云谙都守在门口,朝里面不住地张望,脸上俱是担忧。
“皇后娘娘。”忽听身旁有人唤她,王熠侧过身子,发现是刘凝。
“你今晚不回家,刘将军不会有疑虑吗?”王熠问道。
刘凝道:“我已打发了人回去告诉父亲,今晚留宿宫中陪娘娘说话。”
王熠挑眉看了她一眼,刘凝虽年纪小,但该有的谨慎还是有。今日她们进了宫,却只有她一人回去了,免不得会被姜国的人拉去问话。
“皇上打发人去了吗?”她状若随意地问道。
刘凝瞬间明白她的意思,“回禀娘娘,皇上已着人封锁了宫中的消息,派人去了鸿胪寺,只说钟殿下要在宫里小住两日,让他们不必等着了。”
王熠忍不住浮出一抹嘲笑,说什么爱而不得。阿璃性命垂危之时,他仍能立即稳坐德殿安排事务。
“你替我好好安抚柳姑姑和云谙,后日拿着宫牌出去把钟大夫请入宫吧。”她吩咐刘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