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枝低声问道:“娘娘是否要去太后娘娘宫中?”
王熠沉默良久,淡淡摇头,“本宫该说的都说了,若她非要想不通,那跟本宫也非一路人。就算去了姑母那里也是无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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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芙卿?”太后缓缓念着她的名字,轻声笑了起来,“哀家记得你死了。”
阿璃抬头直视太后,“承蒙娘娘相救,民女得以苟活,能为柳家申冤。”
“你既然记得柳家,那也应该记得骆家。”太后不紧不慢道。
阿璃心下一片荒凉,该来的终是要来。她面无血色,仍自镇定道,“民女记得。”
她仰头直视太后那双眼睛,一字一句道:“民女愿为自己所为承担后果。”
“你记得就好。哀家还以为,你会选择性失忆呢。”太后向身边的尚宫使了个眼神。
尚宫立即会意退下去。
不一会儿,尚宫就带了一个人进来。
“奴婢参见太后娘娘。”来人在阿璃身旁跪下,手里还端着一物,用黑布牢牢遮住。
太后朝她点点头,又看向阿璃,“你可认得此人?”
阿璃转过头去看她,努力辨认着。
来人是名女子约莫五十,样貌普通并不起眼。不过她气质冷静淡泊,到不像是普通人。
她静静看着阿璃,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奴婢只教了殿下三个月的武功,弹指数年,殿下经历那般多的人和事,不记得奴婢也实属正常。”
“武功?”阿璃心里十分疑惑,觉得眼前的人似曾相识。
来人抬头看着太后,双手抱拳。只见太后朝她点点头,表示同意。
她伸出右手,手掌翻飞,做的是几个挽剑花的动作。
这剑法!
阿璃脑中火光四射,眼前的景与记忆不断重叠在一起。
是她,是她!
“是莫三娘子!你是宫里的人!”阿璃失声道。
那些年,在道观。太后为她寻来师父教她武功。
她天赋极好,加上报仇心切,武功学得极快。道观里的师父往往教不了多久就得换人。
三年的时间,来来去去,她并不记得有多少师父。
眼前这位是擅长剑法的莫三娘子,阿璃跟着她学了三个月的剑。不过莫三娘子的剑法算不得十分顶尖,在教剑法的那几位师父里并不出众,所以她也印象不深。
若说对莫三娘子有些记忆,便是这独树一帜的挽剑花了。
初学时,阿璃不甚理解,这套剑法直出便可御敌,何必增加剑花浪费时间。莫三娘子当时告诉她,先挽剑花是为了以手腕发力,省下力气让手臂更好为后面的招式出力。
阿璃不以为然,仍然按照自己的理解学剑术。哪怕莫三娘子反复强调也不曾动摇。
现在,在这里,太后面前,阿璃看着熟悉的挽剑花手势,不仅想起了她是莫三娘子,更忽然触类旁通地想到,“莫非这个剑花本就没有意义,而是特意为了今日让自己记得她是莫三娘子,曾在道观教过自己武功?”
正胡乱想着,忽听太后道:“既然都是故人,就不必跪着了,都起来吧。”
三人依言而起。莫三娘子起身站直后,手里仍然抱着黑布。
“莫三娘子,你在宫中居住多年,就是为了见芙儿。如今人在这里了,你有什么话,大可说出来。”太后不疾不徐,缓缓而言。
莫三娘子朝太后屈膝行礼,“多谢太后。”
她转身对着阿璃,“殿下,奴婢还是习惯称呼您,柳小姐。一别数年,您出落得愈发标致。若无当年之事,您便是这临安城最出众的贵女。”
阿璃看着她,心中惊疑不定,不知她到底要说什么。
莫三娘子继续道:“当年事发后,奴婢常常悔恨,若是当初不教您学剑,是否就能少几个冤魂。”
“你这姑子,胡说什么?”华夫人忍不住开口斥责,她隐隐猜到莫三娘子要说什么。
华夫人面带愤怒看向太后,“太后娘娘,咱们明明在说为柳家翻案一事。你却为何要扯出这位姑子出来,竟是要这般敷衍了我们?”
“为柳家翻案,那骆家的事就不管了吗?”太后蓦然提高声音,“骆府灭门惨案,起因在于柳家一案。既然柳家要翻案,那就要从骆家之事说起。”
她的话语充满了威严,神情更是肃然。殿中气氛顿时变得紧张。
阿璃早已做好了准备,她面色平静,直视着太后,“骆府一案,乃由民女亲手犯下。民女甘愿为之付出代价,是杀是剐,绝无二言。”
太后沉默不语。
莫三娘子长长叹出一口气,“太后娘娘,柳小姐的剑法是奴婢教的。她提剑杀人,奴婢亦脱不了干系。这几年,奴婢潜心向佛,供奉亡人,就是为了赎罪。”
她将手中黑布掀开,让里面的东西完完整整呈现出来。
那是一块木牌。
阿璃看清上面那一列字,里面有个硕大的“骆”。
她便知道了,这是骆家的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