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璃看着她笑语盈盈的样子,心中充满了疑惑,却也知道此刻太后不会告诉她。她只好起身朝她行礼,缓缓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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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处,公主宫里,秋迟正陪着李沅沅聊天。
“皇兄给我这宫里安插了更多的人,搞得我如今说话也不方便了。”李沅沅木然地坐着,并未刻意压低声音,她并不怕周围的人听见。
秋迟知道她也很无奈,一边探脉一边道:“我瞧着皇妃的精神好了许多,只要您放宽心,这病就好治。”
李沅沅淡淡一笑,“有什么好不好治的,熬日子罢了。也不知我能不能活到冬天。我还记得去年的上京特别冷,比我想象中还要冷。可我的心却很暖,因为那是与祈珺成婚的日子。如今虽然是夏日,可我总觉得冷彻心扉。”
她收回让秋迟诊脉的手,去看外面的天空,“我还记得上京的大雪,厚厚的。祈珺带着我去雪地里玩儿,我们在雪地里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愿望,可如今……”
秋迟实在不忍,她看着李沅沅愈发瘦削和苍白的脸庞,尽力藏起自己的忧心,挤出一丝笑容,“皇妃别想太多了,把心放宽,好好养身子。五殿下知道很多好玩的地方,他会带着你去往天下每一处胜地。”
李沅沅躺在椅子上,笑得很甜蜜,“跟他在一起的日子,都是最美好的。秋迟姐姐,麻烦你告诉他,我还记得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愿望,我愿意成全。”
她顿了顿,“让阿璃姐姐别来看我了,免得过了病气给她。我和她总不可能两个都病着吧。”
秋迟安慰她,“不会的,你俩都会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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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扇无声地转动着,将盆中的冰气散发到殿中正坐着的两位女子身旁,好叫她们舒适凉爽。
皇后仍是摇着手中的轻罗小扇,静静地坐着,并不说话。
阿璃也不说话,陪她坐在那里。偌大的宫殿就此无声,只听见外面树上不知疲惫的蝉鸣。
许久,皇后终于有了动作,她将手边一碟瓜果递给阿璃,“岭南进贡的水果,新鲜的很,妹妹尝尝吧。”
“好。”阿璃也不客气,径自拿起来吃。
“虽然同出名门,但从前在闺中,我俩并不相识。”皇后缓缓说道,“若是没有当年以及后来的事,或许我们还能成为好朋友。”
“造化弄人。”阿璃淡淡道。
皇后仍然不看她,随意盯着前方的宫门,“妹妹可想好了,什么时候入宫?”
阿璃摇摇头,“没想好。”
皇后长长出了一口气,看不出是喜是悲。
又沉默了好一阵,皇后挥手摒退了所有宫人,连同转动风扇的内侍。没有了吹送过来的冰气,空气也为之凝固起来。
“当年柳国公大人的事,你准备要做什么?”皇后径自了当问她。
阿璃挑了挑眉,“皇后认为,凭我一己之力,能做什么?”
皇后道:“其实不用你做什么,皇上迟早也会为当年的事翻案。我父亲当了那么多年的丞相,我又在宫中呆了这么多年,不论是父亲与我分析的还是我自己琢磨的,都足以摸清皇上的性子。”
她轻咳一声,拿起手边的茶杯抿了一口,“皇上心中有抱负,想名垂青史。先帝施行严政,而皇上却想博仁爱之名。如今他登基不过数年,自然是要笼络人心。为国公府翻案便是如此。”
阿璃点点头,“多谢娘娘告知。但愿我能看到那一天,不过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自作多情以为皇上是为了我的缘故而翻案。”
皇后扭头讶异地看着她,“为何妹妹这话竟有死志?入宫而已,不至于此。”
阿璃惨然一笑,“娘娘明明什么都知道,为何还故意问?”
她伸手撑住自己的额头,“这宫里只有娘娘知道我失忆之事,我也只在您面前是柳芙卿。不管是太后还是皇上,甚至公主那里,我都是姜国来的钟璃。娘娘知道我在姜国经历了好几次生死,如今虽然保住一命,却不知什么时候毒发身死。”
“毒发?”皇后愈发疑惑,“左太医没发现你体内有毒。”
“别说他没发现,钟先生也没发现,甚至与我常常相处的陆侯夫人也没发现。可我体内就是有毒,那毒一旦遇上玉斧花,便会发作。”阿璃定定地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娘娘难道不奇怪吗?明明我在姜国都有了新身份,甚至还与世子定下婚约,为何还敢回到越国来?并非是我失忆了心大,实则是我这毒只有越国宫里才能解。”
皇后抬眼,冷冷道:“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想利用我?”
阿璃轻然一笑,“不是利用,是请求您的帮助。娘娘,你说得没错,我和你同命相连。若是我家还好好的,你也没进宫当皇后,我们纵然不相识,也定然活得自在多了,何必受这许多束缚。如今柳家就剩下我,既然我当年没跟着他们一同死去,现在就该好好活着。我在姜国所做种种,都是为了活下来,现在也是,我要活着。”
皇后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继而纵声大笑起来,笑声回响在空旷的宫殿里,愈发决然。阿璃静静地看着她笑,看着她眼角都笑出了泪水。
“既然如此,你更应该进宫里来当这个贵妃。玉斧花在宫里,能帮你解毒。你也能看到柳家的平反。”皇后用手绢轻拭眼角,斜睨着她。
阿璃深吸一口气,“我不仅要活着,还要活得好好的。娘娘贵为皇后尚且觉得宫里是牢笼,我当了贵妃又能好到哪里去。拼上所有,我也要搏一搏。”
皇后看着她,面无表情,“你,太贪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