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对于此事兴趣极大,让他一定要安排阿璃到越国公主身边去。自己也抗拒不得。
“我还有一个推断,阿璃并非简单的细作。她无意间展露的一些习性,非贵族小姐不可为。”陆重明思忖道,“我们在上京,对越国贵族不算太熟悉。趁着这次越国来使留京,我找机会打探打探。”
章宁点点头,“有什么事随时沟通。”他看了看门外天色,算算时间也该带着亲卫军去郊外驿馆了,于是站起身来向陆重明告辞,各自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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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馆是早早就布置好了的。因着上京天冷,越国人不习惯,房间内烧起地龙。章宁带着人细细检查了炭火炉子等物,以防出现用火意外。
亲卫军一共有十六人来了驿馆,男女各八人。熟悉驿馆地形后,章宁命他们进行多次护卫演练。一直忙到深夜才散去。
阿璃的房间没有与其他女子亲卫军一起,章宁将她安排在自己房间的隔壁。不管是自己异样的心思还是阿璃反常的沉默,到了此时,他已经顾不得许多。眼见四下无人,他轻敲房门,让阿璃出来,准备将话说开。
两人轻声来到屋顶。向下望去,驿馆里仍然忙忙碌碌,灯火通明。下面的嘈杂倒显出了屋顶的静谧。
他们就这般静静坐着,谁也不肯先说话。
章宁抬眼看她,见她坐得远远的,离自己五六尺远。不由得轻叹一声,这么远的距离如何好说?他站起身来,走过去,在离阿璃两三尺远的地方重新坐下。
阿璃绷直了身子,浑身不自在,当即就准备悄悄挪开距离。身形刚动,便被章宁低声喝住,“别动,弄出动静让人注意就不好了。”
她只好不动了,低垂下头,一缕青丝散落下来,遮住小半张侧脸。
章宁轻咳一声,开口道:“我就是想问问你,你认识越国公主,越国公主可认得你?”
阿璃点点头,又缓缓摇摇头,“应该……不认识。”
章宁轻叹一声,“那到底是认识还是不认识?她不认得你那便罢了,若她认得你,我就要想办法。”
阿璃蓦地抬起头,“想什么办法?”
“越国的人认出你,那你就会有麻烦。我可以说你是钟太医远方的侄女,说他们不过是认错了。可如果他们要较真,甚至作出什么事,那咱们就要提早应对。”章宁诚恳地说。
“那我蒙面可以吗?”
章宁摇摇头,“我曾想过,可若你蒙面,那亲卫军的女子都要蒙面,否则太过显眼。可如此一来,越国人会觉得我们难免不诚恳,毕竟你们是贴身护卫。”
阿璃垂头丧气,“那躲不过的,我也不知道谁认识我。毕竟我这副样貌,并不难认。”
章宁:“我知道。所以你就一直呆在我身边,若是有事,能及时有个照应。”
“呆在你身边?”阿璃想了想,问道,“越国公主来了,皇宫里所有人都要来参观典仪,是吗?”
章宁点点头。
“哦。”阿璃低下头不说话,用脚一下一下踢着砖瓦,心里莫名烦闷。所有人都要来,意兰虽说不一定,但德妃娘娘是肯定在的,她是五皇子生母。
噔,噔,噔。章宁听出那其中的躁动不安,抬眼去看她,却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他忍了又忍,最终还是问出口,“你,这些日子究竟怎么了?可是身体有什么不适?”
阿璃脚下动作一顿,故作轻松回答:“我怎么啦?我好好的呀。”
她抬起头,认真看着章宁,“我不能离你太近。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为何?”章宁心中一滞,想起那日的剑舞,大约阿璃介意男女之别。
可阿璃的回答却让他大为意外:“你……是世子。”
世子?她在意的是身份之别?她没说真话!
静夜的屋顶,北风呼呼刮过,打在脸上生疼。章宁伸出手,掰过阿璃身子,让她直视自己。他隐隐有些怒气,低声问道:“到底是为何?”
阿璃紧咬着唇,不发一言。良久,她小声回答道:“你是高高在上的世子,我是身份不明的细作。原本就应该与你保持距离,免得招人猜忌,对你不好。”
章宁闻言,气得反笑,“保持距离?你可与永诚侯夫人保持距离?你可与德妃娘娘侄女保持距离?你还与五皇子在一张桌子上喝酒。到了我这里,就要保持距离?”
他捏住阿璃肩膀的右手愈发用力,指节发白,“你莫忘了。如今你已不是什么细作,而是钟太医远方侄女,永诚侯夫人的远方堂妹。猜忌你的人永远在猜忌你,你便怕了?有我护着你,你怕什么?”他越说越激动,到了最后几乎是怒吼。
阿璃肩膀吃痛,拼命挣扎却始终挣扎不开。“你干嘛?你弄疼我了。”
章宁并没有放开她,他紧紧盯着她,眼神深邃,仿佛要把她看穿。他一向自持,最易克制情绪。可不知道现在为何会失态,如此动怒。
阿璃见他不放手,也生气了。握着拳头去打他,甚至不过瘾,还用上脚踢。她也不管不顾,拳脚落到哪里便打哪里。
她并未用力,章宁也不躲,也不放手,任她打。
良久,阿璃累了,停下手脚,轻轻喘气,眼眶微红。
章宁放开了她,又恢复那副冷冷的神情,“总之,我不管你什么原因。你就呆在我身边,我会护你周全。”
阿璃揉着胳膊,低头不说话,自顾自走下屋顶,朝自己的房间走去。走到门口正欲进门,听见身后章宁说道:“北地寒冷,你好好休息。别多想。”
她沉默片刻,终是没有回头看他,将房门重重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