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少年开了口:“母亲想该当如何,如今小妹已在身旁,父亲却总是板着脸无法推脱当年两家定下的婚事,今日也该想想法子回了去。”
一语点醒梦中人。
婚事?
谁的?
隔着墙听入耳内的话极少,却听见婚事二字时头皮紧绷,整个人打了个颤。
又听里面继续说着:“那门婚事我自是看不上的,我祝家女岂能下嫁过去。”
“可如今世道已变,当初落魄小儿,如今早已是圣上面前红人,母亲应当如何?”
此话顿时问倒妇人,思绪发散,想到什么张了张嘴又欲言又止,气的紧揪帕子发泄:“那是你妹妹,嫡亲的,你就眼睁睁看着她嫁过去,当初若不是那等事,骨肉至亲又岂能分开多年。”
祝浮华听着心里发凉,原来她儿时定了亲,原来她回京是为了履行承诺。
担忧痕迹埋在心底许久,终于在一夕之间爆发。眼眶中积蓄的泪珠顺着面颊拂落消失无影,心间升起的酸涩感使她差点喘不上气,强撑着身体。
祝浮华回到院子时早已泣不成声,却强忍着收回咽下委屈:“落春,你且告诉人去,今日我有些不舒就不去用膳了,让我一人静静就好。”
落春看小姐伤心提气正预说些什么,又憋了回去:“奴婢晓得了。”
屋内炉子飘着淡淡檀香气息,她坐在榻上脑海不断回忆那些话,猛然想起父亲已在回来途中,若是他听取旁人之言将她指与素未蒙面之人她该如何?
心中萌生一个念想,徐徐起身拭去泪珠一改刚才失控情绪,眼眸中带着清晰的坚定。
左右得寻个法子才行,若是无故失踪按照父亲性子定会派人严查,兄长又有众多幕僚抓她回府岂不轻而易举,私自出逃并非小事一件,思来想去她浑身泄了气。
院外议论声落入嬷嬷陈氏耳内,陈嬷嬷素来和善又是夫人陪嫁,念及小姐回京难免不适应,隐退旁人独自前往探视。
陈嬷嬷来时祝浮华脸上还挂着泪痕,眼睛红肿分明是受了委屈。
“姑娘这是怎么了?可是受了惊吓?”着急上前询问。
祝浮华神色诧异,困惑陈嬷嬷为何无故出现,掩去思绪伸手擦了擦泪痕:“适才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迷路了,就像儿时一般。”
姑娘嘴里说的虽和下人告知有所不同,但心坎还是一软:“姑娘如今回来便是有了家,儿时为保护您老爷瞒着夫人将您送走,夫人偷偷哭过多次,这下总算团圆了。”
“夫人最是疼爱您,您回来大家心里都高兴着,过几日夫人要去相国寺上香姑娘能陪去必然是件好事。”
相国寺上香?
祝浮华眼底闪过一抹喜悦,缓慢地说:“多谢嬷嬷提点,我与母亲这几日确实生分,是该敬点孝心。”
数隔多日。
祝府门前停了辆马车,因陈嬷嬷吩咐下人瞻前顾后忙着将纸钱装车,江氏起的比往日早上半刻钟,估摸是今日要同幼女前去还愿,面上掩不住的欣慰。
眼角带着喜悦,脸庞在柳州避难忧生细纹却风韵犹存,身上是京城时新绸缎,外罩一件大红云锦镶毛大氅。
路上行驶相对稳妥,可到相国寺门口发起了难,恰逢菩萨寿诞寺里聚集众多香客前来参拜,致使马车无处停靠耗时许久已尽巳时六刻,祝浮华搀着江氏下马车,避开人群到佛祖前跪拜感谢。
由于出来略晚,出于对神灵敬畏之心江氏遵循寺中小和尚谏言,又听闻相国寺斋面出众可遇而不可求便同意了。
祝浮华直到母亲落座才有借口抽身,带着落春一路从□□往祈福池走,池子前面是条仅两人通行的小路,路面留着从高处往下生长的树根,此路是通往后山梅园毕竟之路。
“姑娘,咱们真要出走吗?”落春不解自家姑娘既要逃,为何频频往后山走?
后山梅园属于僻静之地嫌少有人前往,她正是看中这点。
祝浮华挽起长发,又将宽袖口系上胳膊,露出浅粉色衬衣,踩住崎岖石块往陡峭山壁爬奈何长裙累赘总是下滑绊脚,连爬几下又退了回去。
落春望着祝浮华原地扒拉好几下都没一米高,忍不住质疑:“姑娘,非得爬山吗?”
架不住落春连问,拍了拍青葱白指间的黄泥,接过帕子擦拭起来:“今日母亲出门带了多少随从?”
落春细细盘算一二:“统共二十有余。”
人数远超平日夫人出门拜访数量!
落春经由点拨顿然醒悟,瞳孔微张眼神定定望向少女。
她偷听之事必然被擅习武的兄长发现,才有今日严加防守。
看来遇上难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