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始终没有指责许岚在恋爱期间的滥情,不是因为她多心善,而是她在纵容。纵容才是他坏运气的真正助长剂,反正总有一天他会在别处付出代价,她可没有兴趣当他的老师。
电话挂了,姜灿星没再看叶淮让的侧脸。她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的红绿灯,心里甚至还帮着机器数起了秒。
气氛忽然就有点安静。
但叶淮让显然不是那种会先说话的人。如果他隐入人群,他总是毋宁做最沉默的那一个。有人和他说话他就说话,没人和他说话他就自闭。他只在他的专业领域锐意进取,其余时间,他更喜欢无人问津的感觉。
于是寂静加倍。
窗外,高架桥上,不断有车辆伴着寒风呼啸而过,路边偶有树木婆娑。对于姜灿星来说,这是一个应该心静,却心静不了的夜。
她刚刚说了她喜欢叶淮让。可因为那份已经失效的合约,似乎连他本人也没当真,只当这是为了搪塞的说辞。
但其实刚刚在酒吧里想起叶淮让的时候,她觉得她其实是隐约有点喜欢他的。她否定了那个曾经不喜欢他的自己,然后又问,那种喜欢的感觉究竟是从哪里生出的呢?
似乎可能是源自于高中时曾经对他的那点想象,也源自于那种想象被打碎重组后的好奇。可今夜又不一样了,今夜,叶淮让这个人,似乎又回到了曾经那个想象的点上——他是温柔而谦卑的,纵使今夜的他实则看上去非常冷漠,纵使那谦卑也实则排于骄傲之下。
他温柔的时候不是真的温柔,冷漠的时候才是。他谦卑的时候也不是真的谦卑,那种长久以来的傲气是再伪装也无法隐匿的。他就是这样一个矛盾的人。
姜灿星在回想中一路沉寂。
两分钟后,车辆在卡尔酒店门口停下。叶淮让还是不说话。
“那我走啦?”姜灿星握住车门把手,身子都已经倾过去了,头却又转回去看他。“以后真的不见了吗?我们好不容易又遇上的。”
叶淮让握着方向盘,看着前方温黄色的地灯,说:“每个人一天能遇到几百个一生只见一次的陌生人,遇见,不代表任何,重遇也是。”
“可我们不是陌生人,我们是前任。”
“是假前任。”叶淮让说。他的语气甚至是温和的:“姜灿星,告诉我你的诉求,我配合你完成,然后我们结束,好吗?”
“什么都可以配合吗?”
“不违法就可以。”
姜灿星放开了车门把手,转身凑得稍近些,用头顶和他的下巴试了下感觉,觉得非常可以。
于是抬头说:“叶淮让,那我想和你接吻。”
一分钟后。
一阵凛风吹来,车门大开,姜灿星被迫下车。
尚未关门之际,卡尔酒店的迎宾员正满面笑容地上前服务,一件厚厚的羽绒服忽然从里面扔出来罩在姜灿星头上,里面传来一句“穿上”,然后车门“砰”一下关掉,车开走了。
迎宾员的笑容僵了僵,赶忙帮姜灿星把衣服给拿下来:“小姐,你没事吧?”
“没,没事,我去hek in。”她脸红的像颗樱桃,怀里抱着那件衣服忘记穿,转身走路的时候都有些不稳。
头昏脑涨地登记完,姜灿星刷卡上楼,一进房间就扑进了床上,脸埋在枕头上不想起来。
她回想起刚刚在楼下的场景。
“叶淮让,那我想和你接吻。”
叶淮让眸色沉沉地凝视她一会,声线波澜不惊:“怎么亲?你教我。”他甚至都没问为什么。
“就是……嘴唇对着嘴唇这样。”姜灿星脸爆红。
“嗯。亲完就结束了对吗?下次哪怕再遇见,也不会再有任何交集,是吗?”他温声问。
姜灿星点头,又摇头。亲可以,结束不可以。
叶淮让无声地笑了下,然后开始脱衣服。他身上皂香气很重,姜灿星闻到了,还是那股薄荷的味道,在北方的冬季显得过于冷冽。然而因为洁癖,他的衣服哪怕是厚外套也洗得非常频繁。龚昂常说他简直可以开个家政公司专干洗涤打扫,整个寝室之整洁如新,连查寝老师来了都要竖个大拇指。
“那个,接吻好像不用脱衣服的。”姜灿星举手道。
他脱下外套,似笑非笑:“你那天抓我衣服抓得快脱下来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要不算了吧……下次再亲……”她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没考虑过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亲,反正就这么走到这一步了,很奇怪。
“姜灿星,别忘了,我答应你接吻就是为了没下次。”叶淮让非常干脆利落地靠近她,她紧张地闭上了眼,却感觉到身后的门忽地打开了。
寒风往里一灌,她瑟瑟发抖地睁开眼。叶淮让近在咫尺,笑眼很温柔:“回去吧,早点睡觉。下次去找帅哥不用通知我。”然后示意她下车。
清冽的皂香气一霎淡了。它就这样被冷风无情吹散,而她也被邀请下了车。
……第一次要求接吻就被拒绝了呢。
可是。
姜灿星猛地从床上拔起来,乱蹬着双腿打了个滚。可是可是。
她捋开眼前像被十级大风吹过的发丝,拿起手机打字。
删删改改一会,终于发了出去:“可是,没亲成的话,是不是就还能有下次了?”
毕竟还有衣服没有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