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他们一揖,“事已至此,如何选择看你们自己。为着国公的恩情,只要不让我违背越国,我都会尽量帮你们。”
他转身出门去,去找陆重明喝酒。
房内三人静默不语,各自想着心事。
“我明白了,皇上一定是觉得我知道得太多,怕我泄漏出去,尤其是让姜国的人知道了。他现在杀不了我,就想以这种方式让我留在他身边,以后再慢慢折磨死我。”阿璃恨然道。
华夫人安慰她,“别怕,咱们别被刘轩吓住了,方法多得是。你已经开始了新生活,就不要回头。”
阿璃紧紧抓住她,“姑姑,你也不要去认罪。我们两个都要好好活着,我不想再一次失去亲人。你和秀秀跟我们去姜国,离开这里。”
华夫人抱住她,“等事情过去了,我们就去。我还要看着你当新娘,高高兴兴嫁人。”
章宁叹了口气,对二人道:“姑姑,我还是送你们走吧,去浔阳躲一段时日。等我们回上京的时候再一起回去。”
他看着阿璃,“如今你什么事情都想起来了,再也不会有回忆困扰你。该走了。”
“哦。”阿璃看了一眼华夫人,低下头没有说话。
“此事从长计议。”华夫人道,“今日刘家父女还在,先迎客吧。休息两日再行商量。”
章宁默然,他又一次明白了不管是华夫人还是阿璃,此时都不会离开临安。他在心里默默计划,此事或许要用些手段了。
“好吧,你和秀秀就住在别院吧,我让人安排一下。”他冷静道,出门去吩咐随从。
*
虽然经历了这小小的风波,但众人都心照不宣不去提起。当晚款待刘轩父女的宴席宾主尽欢,聊的都是开心的事。
秋迟、阿璃带着秀秀和刘凝一起说话,祈珺原本也想跟她们一起,却被阿璃不客气赶去了章宁那里,“去去去,堂堂皇子不要偷听我们女孩家的闺阁私语,说了你也听不懂。”
“嘻嘻,和你们说话真有意思。”刘凝笑嘻嘻道,“很少有女子像我这般出远门游历,没想到你们三个都是这般在至少两个风土人情完全不一样的地方呆过。咱们彼此交换所闻所见,如同天南海北都去过了。”
秀秀吐着舌头道:“我从大理来临安好些年了,早就想再出去玩玩。可是娘亲却不让,唉。”她学着大人的样子老成地叹气。
三人皆大笑。
秋迟打趣道:“有空我同华夫人说说,趁着你现在年龄小,再没心没肺地游玩一圈。省得过几年长大了嫁了人被夫家管着,可不自由啦。”
秀秀得意洋洋道:“娘亲可说啦,等到了年龄,要是我遇得见喜欢的人就成亲,遇不见的话就是不成亲也没关系,她可以养我一辈子。”
闻言,三人惊讶不已。刘凝脸上露出羡慕来,“当真?唉,若我也是华夫人的女儿就好了。我也不想嫁人。”
阿璃想到章宁曾同她打趣说刘将军有意将爱女嫁与他,便低头笑起来。
秋迟好奇问刘凝,“你可是堂堂大将军的女儿,多少人家想攀还攀不上,有的是好儿郎任你挑,怎么就不想嫁人了?”
刘凝手一摊,撇着嘴说:“你刚才说的嘛,嫁了人就被夫家管着,怎么都不自在。其实在越国,像我这样能跟着父亲出去打仗的女子可以用罕见来形容,一般大家闺秀都是在家里学琴棋画的。在家里我还能自由自在,到了夫家就没有我爹爹这般纵容我的人啦。”
她看了一眼隔壁桌上的祈珺,扭头悄悄对三人道:“比如说公主殿下,她就是从小养在深宫中,除了去宫外礼佛,几乎没出过宫门,更别说出临安城。听说宫中规矩极严,做什么事都被管着。我曾远远地见过她,一幅安安静静的样子,连话都不说。”
阿璃垂了垂眼,“皇室就喜欢她那样规规矩矩的吧。”她看了看大家,“其实反而是我们几个比较出格。”
“皇室的确喜欢那样的。”刘凝点点头,她本来年龄小,又不大受规矩约束,早已养成直性子,想到什么说什么,“就连皇后娘娘也是。小时候我曾见过她一次,跟我差不多的闹腾,与现在的端庄自持形成鲜明对比。”
阿璃沉默,她忽然记起,虽然皇后亲口对她说,她与李时乾互相都不爱,但实际上李时乾的确是喜欢安静温柔的女子。从前她与李时乾两人相伴,也是一个练剑,一个作画,并不多语。李时乾喜欢画她,落到纸上的,都是静静的样子。阿璃仔细回忆,他从来没画过她舞剑,或许从他内心里,就不喜欢这个样子的她。
秋迟见她沉默,虽不知在想什么,但怕被刘凝看出异样,连忙接过话来,“说起来咱们姜国的风气倒是没那么拘着,看看我,还能当街行医。”她朝刘凝挤挤眼,“要不我回去好好瞧瞧,帮你找一个不拘着你的姜国好儿郎。唔,我杨师姑的小儿子大约就和你差不多年龄。师姑常常在我家医馆行医,家里也是个开明的,定然不会管着你。”
刘凝小脸一红,娇嗔道:“哎呀呀,我说了我不想嫁人。再说了,你们上京也太远了。”
几个女子登时笑做一团,阿璃也收起刚才的神思,跟她们一起笑。
秀秀笑得尤为开心,刘凝看见了大感不爽,扯着她对秋迟道:“姐姐,你先给她相看相看。若是我们都要嫁人,可不能让她一个人独自逍遥快活。否则,我立马叫华夫人收我当女儿,让她去当刘家姑娘。”
笑声引得另一桌上的人频频回看。
“小女儿家都是这样,嘻嘻笑笑的。”华夫人温和地笑着。
陆重明道:“算起来,夫人的女儿只是比将军的女儿小一两岁,倒是差不多年纪,聊到一起也属正常。”
刘轩哈哈大笑,“我这个女儿是个顽劣的。其他女孩从小学的东西她不学,偏偏跟着我在军中耍刀弄剑的,跟同年纪的男孩倒是相处得多。只是如今年岁渐长,也得讲着男女大防,可偏偏少有女孩同她说刀剑武功的。今日倒是难得遇上知心的。”
他咧着嘴笑,心里却默默想着另一件事,国公府一案发生在大约八年前,可如今秀秀却十二三岁了。这年纪,似乎有些对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