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回来后,我见到了冬娘,她帮我看了兵楼里悬挂大钟的绳子,说这是专门吊挂重物的编织法,除非是人为的,不然也得十年八年再说破损。”
“你见到冬娘了?”无忧眼里闪去一道光去:“如何?”
“什么如何?”
“我看五郎之前不太愿和她接触嘛。今后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接触之后觉得如何?”
秦愚听了无忧的话,笑了两声,才说:“她和其他西垂人还是有相似的地方的,热心肠,说话不含糊,只是……”秦愚收起笑意:“先前皇后生辰时你也见到阵仗了,主动示好的人多数怀着花花肠子。”
“我有分寸。”无忧说完话就起身去吩咐画屏给燕王府送拜帖的事,然后又回来坐下:“苏氏的画送回来了。”她又想了想,转头看向窗外:“改日我给她送去。”
已经凋亡许久的梅花早就不见踪影,窗外有隐隐约约的热气闯入屋内,她双眼明亮的看着晃晃夏日,耳边已有聒噪的蝉鸣,她却还在为小晴阁的事出神。
无忧没有告诉秦愚,毕竟秦愚又能如何,只能让无忧减少去宫里的次数,或者不再往宫里去。
再或者将这件事告诉皇后,把事情闹大,叫氏不敢出千云殿。
这有什么用呢?捆住她的脚,或是无忧的脚。
夜幕低垂,无忧和秦愚到了忘怀楼时,白天还高悬的太阳,此刻却下起瓢泼大雨。
“这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快,五郎别担心。”
秦艰笑着请秦愚和无忧登上二楼,走进了雅间,他把席设在了背屋的里侧窗外廊桥上,耳边喧嚣的声音到这里也几乎消失了。
酒菜已经上桌,无忧看着桌中央那用白釉瓷碗盛的汤,洁白无瑕绵稠细腻,可不用看就知道,只是笋子炖鱼罢了。但端进忘怀楼桌子上,便脱胎换骨变成了清水碧天。
兄弟两个人寒暄了一会儿,无忧也按照她学的客套话,问了问严虞近来如何,说她怀着孩子更要保重身体。
严虞不曾接无忧的话,只是冲无忧笑了笑,然后接过无忧给她盛的汤。
“二哥对忘怀楼很是熟悉啊,听说建兵楼的时候,二哥体恤部下常常请他们来喝酒。”秦愚放下酒杯,话锋一转,不想再和秦艰兜圈子。
秦艰一听这话,就收起了笑容,先是没有说什么,他挥手要支走严虞,无忧看了一眼秦愚,就见秦愚低了低头,她便会意,说屋外有些热,扶起严虞就到屋内坐了。
“五郎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调查兵楼时,听那些官员说的,他们对二哥赞不绝口,对七郎倒是颇有微词。”
“他是个疯家伙,谁会喜欢他。”秦艰白了一眼,又给自己斟满酒,猛吞了下去,这是忘怀楼的风满怀酒,并不是什么果酒,是真正的高粱酒,他却喝的眼都不眨一下。
“出事当天二哥也和他们来喝酒了?”
“对啊,我们都不在。”秦艰笑着摆摆手:“所以你就别想着是兵楼里的人啦。”
“我没有说是兵楼里的人。”秦愚冷哼一声,看秦艰自己露相后瞬间白了脸,秦愚不给他反应,便继续说:“我记得二哥,是皇伯父还在王湖郡那边打仗时,出生在王湖郡的。”
秦艰没有说话,只抬了抬眼睛。
“那边有位您的武学师父?”
“对,我出生时逢战乱,他救了母亲一命,父皇叫我认下这个师父。”秦艰心里冷寒冷寒的,他没想过秦愚会连这事也知道。
“他是洛台门的人。”秦愚端起酒杯抿了一下,继续说:“后来二哥喜欢在江湖游历,应该也结识了不少武林豪杰吧?”
严虞看着屋外的两个人,一个云淡风轻的喝酒,一个按着桌角抬不起头,耳边又传来无忧的声音:“嫂嫂的孩子几个月了?”
“不满五月吧,还不显怀。”严虞话刚落,就转回头,下意识躲开了无忧伸向她腹部的手:“你做什么?”
“啊……”无忧连忙赔笑:“不好意思忘记问嫂嫂能不能碰了。”
“没什么可摸的,是摸不到的。”严虞抿了一口汤,抬头看了看无忧,道:“桓王是胜券在握,还装模作样的来摆鸿门宴。”
无忧听严虞这样以为,便坐正严色起来:“五郎不是摆鸿门宴。”
“哦,难不成是来提醒二郎的?”严虞冷笑一声,继续喝汤。
“对,来时在马车里,五郎就是这么说的。”无忧坚定无疑地果断答。
严虞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便有些奇怪,她放下汤碗,看向无忧:“为何?老三都这么被秦愚大刀阔斧的圈住了府门,送去放马,你叫我信现在秦五郎有好心?”
“嫂嫂不知道吗?”无忧皱起眉:“先太子是被毒害的,事情结果,还一个公道罢了五郎没有错,他没有一点犹豫便是在皇陵时晋王府的弓箭手差点杀了他。”
严虞当然知道这件事,她也明白,众目睽睽下,木已成舟,秦骐挂相,没人救的了他。
“我知道。”秦艰冷笑了一下,说:“东宫案是你无可避免,但你叫我信你会好心提醒我?”秦艰抬起猩红的眼睛,汗珠从额头流到眉间:“你在卿门道上的时候,见了那么多乌衣门的人的剑光,差点被刮了脖子,你叫我信你吗?”
“我若有心,此刻便不是在忘怀楼了。”秦愚满目苍凉,他和秦艰这层窗户纸破了,不是秦愚说的太突然,而是秦艰不信秦愚,又不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