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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工人区尽头的小屋,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四周已经有许多怀疑的眼光向这里张望了。各式各样的谣言的翅膀,不安分地在房子的上空拍打着,——人们努力地想要发现并轰出隐藏在这所山谷上的房屋里东西。每天晚上,总有不三不四的人朝窗子里窥探,有时还敲一敲窗子,然后匆忙而逃之夭夭。

有一次,小酒馆的主人别贡佐夫在半路上叫住了符拉索娃。他是一个仪表堂堂的小老头,在松驰而发红的脖颈上经常围着一块黑色的三角丝巾,上身穿了一件很厚的紫色天鹅绒背心。在油光发亮的尖鼻子上,架着一副玳瑁框的眼镜,因此人们都叫他“箍眼儿”。

他把符拉索娃叫住,一古脑儿地,根本不等对方搭话就用讨厌而干燥的声音说:

“彼拉盖雅·尼洛夫娜,身体好吗?令郎呢?还没有替他娶亲吗?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正是结婚的好时候,媳妇娶得越早——父母的也就越早省心。有了家室的人,身心就特别安全,男人在家里,就像早加了酸醋的香蕈!要是我,老早就为他娶亲了。如今这年头,对谁的生活,非严厉地监督不可,人人都自我主张。说起思想,真是五花八门,可做起事来,却该挨骂。年纪轻轻的,礼拜也不去做,从来不去公共场所,鬼鬼崇崇地聚在角落里——嘀嘀咕咕。为什么要交头接耳呢?请问!为什么要避开大家?在大庭广众之前——比如在酒店里——不敢说话,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是秘密!——那只有我们神圣的教会里才可以容许的,那些在角角落落里搞的秘密,——都是因为冲昏了头脑!好,祝您身体健康!”

他怪模怪样地弯起手来脱了帽子,在空中一挥,拔腿就走,把母亲弄得莫名其妙不知如何是好。

符拉索娃的邻居,铁匠的寡妇,现在在工厂门口摆食物摊的玛丽亚·考尔松诺女士,在市场里碰到母亲的时候,也是同样地说:

“彼拉盖雅!当心你的儿子!”

“当心什么?”母亲问。

“外面有闲话呢,”玛丽亚神秘兮兮地说:“不好啊,我的妈妈呀!人家都说你儿子组织了一个鞭身教一样的团体!据说这叫做结党,要像鞭身教徒那样相互鞭打……”

“够啦,玛丽亚,少胡扯吧!”

“胡扯的人不一定撒谎,不胡扯的人也不一定不撒谎!”女商人回驳道。

母亲把这些话全告诉了儿子,他一声不响地耸了耸肩膀,霍霍尔却发出了洪亮而柔和的大笑。

“姑娘们也在生我们的气呢!”她说。“不论在哪个姑娘看来,你们都是好对象,洒也不喝,又会干活,但是你们却理都不理她们!她们在说,你们这里有些城里的品行不良的姑娘……”

“难怪她们!”巴威尔厌恶地皱起额头,感叹了一声。

“沼地总是臭的!”霍霍尔叹息着说。“那么,妈妈,你开导开导那些傻丫头,讲讲结婚是怎么回事,叫她们不要着急去折断自己的骨头……”

“哎呀,我的老天!”母亲。“她们也知道痛苦,她们也明白,但是除了结婚之外,叫她们到哪儿去呢?”

她们还是不算明白,要不然早就找见道路了!”巴威尔发表自己的见解。

母亲看了看他那严肃的脸。

“那么,你们去教导她们不是很好吗?挑几个聪明一点的来咱们家……”

“那不方便!”儿子淡淡地答话。

“试试看怎样?霍霍尔问。

巴威尔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

“开始是成对地散步,然后是有些人结了婚,结果就是这样!”

母亲独自陷入沉思。巴威尔那种僧侣一般的冷峻,使她觉得不安。她见年纪大一点的朋友——譬如霍霍尔——都听从他的劝告,但是她觉得,大家虽然都怕他,但都不喜欢他的那种刻板。

有一次,她已经躺下睡觉的时候,儿子和霍霍尔还在读,隔着一层薄薄板墙,她听见他们在低声谈话。

“我喜欢娜塔莎,你知道吗?”霍霍尔突如其来地低声慨叹。

“我!”过了一会儿,巴威尔回答他。

可以听见,霍霍尔慢慢地站起身来,开始在房屋里踱步,他的光脚板把地板踩出声响。又传来宁静的忧郁的口哨声。过了一会儿,再次听见他那低沉的话音。

“她可知道?”

巴威尔沉默着。

“你以为怎样?霍霍尔压低了声音问。

“她是知道的。”巴威尔回答,“所以她才乐意到我们这来讲课……”

霍霍尔重重地在地板上踱着。屋子里重新回荡着他的口哨声。过了片刻,他问:

“假使我告诉她……”

告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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