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蕴将一件长衫抖开,对着他的肩膀比划:“自然有你的。” 殷稷配合地张开胳膊,衣裳便被套了上来,谢蕴四处拍了拍:“这料子京城不常见,是掺了羊毛纺出来的,比旁的料子要更暖和一些,很适合这里的天气。” 殷稷摸了两下,他不太懂这些,见谢蕴说便点了点头:“日后不用为我做这些,你这手……” 她抓着谢蕴的手揉搓了几下,虽然谢蕴没提医治时经历了什么,可两人朝夕相处,他怎么会感觉到不到谢蕴如今的不一样呢? 她现在连拿笔都有些不稳。 “是母亲做的,你头一回来这里,平日还好说,就怕盔甲加身的时候你没有合适的衣裳,她今日便带着几个下人一起做了,若是你穿得惯就再给你多做几套。” 殷稷没开口,他有些拿不准这话谢夫人说的是不是真心的,就算是又会不会让她觉得添麻烦。 思虑片刻他还是摇了摇头:“让蔡添喜来学了法子,回营里去做……” 话音未落胳膊忽然被人抓住,谢济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满脸的不高兴:“母亲,为什么皇上的衣服上绣了老虎?我的怎么没有?” 他不说殷稷还没注意,闻言抬了抬手,袖口果然绣着只胖敦敦的老虎,连领口也有。 他又看向谢济的,一片素净。 “给你绣了就是糟蹋,你哪有一件衣裳是能安稳穿上一月的?我不耐烦给你绣那个。” 谢母抬脚走过来,一把拍开了谢济的手,抬手替殷稷理了理衣裳,上下打量了一眼,眼底露出欢喜来:“我这做衣裳的手艺真是越发精进了,皇上穿着可合身?” 殷稷连忙应声,也不知道谢夫人是比着哪件衣裳做的,尺寸竟十分合适,“夫人这手艺,怕是连宫里的尚服局都要甘拜下风。” 谢夫人被称赞得心花怒放:“喜欢我再多给皇上做几件,就是这衣裳粗糙,不好贴身穿,我换了料子再做。” “只怕让夫人太过操劳。” “左右我也是闲着……” “母亲既然闲着,那我的衣裳为什么没有绣老虎?” 谢济忍不住开口,却被谢母一巴掌拍在脑袋上:“就你话多。” 谢济哽了一下,盯着殷稷袖口的老虎看了又看,愤愤不平道:“行,皇上的东西嘛,用心些也正常……一个破老虎,我才不稀罕。” 这话虽说不无道理,可一股酸味却还是冒了出来,殷稷不自觉扯了下嘴角。 “不是说要用膳了吗?是不是该过去了?” 见谢济一脸的愤愤不平,谢蕴连忙开口打破了僵局,众人这才想起来谢父还等着,连忙换了衣裳往膳厅去。 殷稷悄悄拉了下谢蕴的手:“为什么是老虎?” 按理说皇帝的衣裳都绣龙的,他也不是说不喜欢,只是单纯的好奇。 “你的属相?” 谢蕴猜了一句,她也不是很清楚,那花样是母亲定的,她如今做不得绣花这样精细的活计,一直在旁边看着。 她不去做,自然也不好指手画脚,便眼看着母亲将那老虎越绣越胖,越绣越胖。 “你若是不喜欢,回头我和母亲说……” “没有。” 殷稷摇了摇头,他只是想起了那双虎头鞋,很久之前萧夫人为他做的那双,后来被他扔了,日后他应该也不会再想起来了。 “这样也很好。” 他反握住谢蕴的手,进了膳厅,可很快就发现自己那话说早了,因为饭菜一上桌,一眼看去全是老虎,馒头被做成了老虎模样,萝卜和山药也雕成了虎头,甚至盘子花纹都是虎纹。 “这是……” “皇上不是喜欢老虎吗?做成这样也能多吃一些。” 谢夫人笑吟吟开口,仿佛完全忘了殷稷早就过了会被食物形状影响食欲的年纪了。 谢蕴也有些懵了,她拉着谢夫人走到一旁:“母亲,他吃得少和这些没关系,你吩咐厨房的时候怎么也不和我商量一下?” “怎么没关系?” 谢夫人语气很是笃定:“先前送去的点心,他只吃了那豆沙包,可见还是能多吃的,不是爱吃甜的,就是喜欢那花样。” 原来误会的根源在这里,怪不得衣裳的绣样也好,饭菜也好,都变成了老虎模样。 谢蕴哭笑不得:“母亲,那是个偶然……” 她好说歹说才劝母亲放弃了将被子也换成老虎纹样的想法,心力交瘁地回到了餐桌旁,有些不敢想在母亲心里殷稷现在是个什么形象。 <
> 一见面就让人觉得脑子不大好,现在还会因为食物样子而挑食…… 好在殷稷自己不知道,还好还好。 她怀抱着庆幸低头吃饭,殷稷似是有所察觉,侧头看了她好几眼,谢蕴只当没看见,头都没抬,等察觉到那目光从自己身上移开了,她才侧头看过去,刚好瞧见殷稷将一堆虎头吃进去。 心里莫名有些发痒,她侧开头轻咳了一声。 “你怎么了?刚才起就古古怪怪的。” 殷稷还是低声问了出来,谢蕴摇摇头,给他夹了筷子山药:“没有,快吃,这可是送行宴呢。” 他们明天就要起程去丰州,这算是伐蛮结束前他们在谢家吃的最后一顿饭。 殷稷仍旧满脸怀疑,可还是听话地夹起来吃了,心里琢磨着有话回去再说,可用完饭的时候谢蕴却先一步不见了影子,她回去见唐停了。 对方正在斟酌着写方子:“他这张方子快不能用了,我给你留两张,到时候看他的情况你再斟酌用哪一个。” 谢蕴将方子拿起来,心情很有些复杂:“多谢你。” 唐停瞥她一眼:“这种话就不用说了,别少我钱就好。” 话音落下她拎起包袱就打算走,谢蕴愣了:“现在就走?你不和其他人道个别吗?” “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完了,多耽误也没有意思,我还是早去早回吧,其他人那里你替我说一声吧。” 她说的这般有道理,让谢蕴有些不好再劝,何况她心里也是希望唐停能早些去的。 “好,路上千万小心。” 唐停摆了摆手,推门就走了,不多时身影就消失在了夜色里,那般利落洒脱,仿佛不是去涉险,而是出门遛一圈就回来了一样。 谢蕴压下提着的心,朝虚无处挥了挥手,正要回屋子,外头就传来了脚步声,紧跟着谢济出现在门口:“阿蕴,唐姑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