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谈心

孟古青过于虚弱,已然睡下,顺治想要去陪在她的榻前,却又怕扰了她的休息。正在犹疑间,那婢女说总管已经备下了酒席,她此番来便是请顺治主仆二人入席。

顺治在婢女的引路下,出了孟古青休息的院子,因着一直好奇,随口问道:“你家主子不常在京中?那你可常见他?不知他出自哪家名门,怎地之前从来没听说过。”

婢女口齿伶俐,也是个爱说爱笑的,便一一为顺治解答:“咱们府上原是苏州人士,世代经商,前朝的时候,还曾做过皇商呢,生意遍布各省各州。婢子一个小小家奴,又怎有机会能常见家主啊。”

其实,这院子本来便是孟古青要怀仁备下的,为了自己有一日离京时,可以有一个暂居之地,而这些伺候的婢女们都是莫愁莫苦亲自挑选的,家世清白又伶俐懂事。而怀仁指派来招呼顺治的,更是受了嘱咐,伺候起来,要万分小心,答话时,要半真半假。

吴良辅在一旁旁敲侧击:“这总管,莫不都是经验老道,阅历丰富,许多更是上了年纪的。不曾想府上的大总管竟是如此年轻有为。”

那婢女却“扑哧”一声笑了,显然是觉得吴良辅的问题过于幼稚,而后定了定神色,认真回道:“怀大总管不过是看起来年轻些,听府里的老人说,他已经年近而立,且自小与家主一起长大,颇得家主倚重,这些年一直留便在京城,为主子打理生意。”

吴良辅奇道:“怀大总管,竟还有怀这样的姓氏?”

顺治随口接道:“哪里奇怪,咱们家里,不是还有怀璧、怀心吗?”说完,也觉得哪里有些别扭,便不好意思道:“也是啊,怀璧、怀心只是她们的名字,却不是她们的姓氏。”

那婢女却好像极为感兴趣:“竟有人和咱们大总管的名字如此相近,怀心、怀璧,这名字都真真好听,说不定啊,她们还都是咱们总管的姐妹们呢。”说着,又极为认真地道:“不对,咱们总管是家仆,他的姊妹自然都是在咱们家的,怎么会去你们府上呢?”

这般说着,这小婢女讪讪一笑,似是极为不好意思。

顺治也觉得她说的颇为有理,又喜这小姑娘天真烂漫的模样,想着若是孟古青此时在此,一定会特别喜欢她的。

正说着话,三人便来到了饭厅,怀仁已早早地立在饭桌前等着。

怀仁招呼顺治与吴良辅入席,吴良辅自是不敢,顺治怕他规矩太多,露了破绽,便示意他坐下,吴良辅不敢违拗,却只是搭着半个椅子边坐了下来。

顺治与吴良辅坐下,见到饭菜极为丰盛,却发现怀仁竟在一旁站着,不肯入席。

顺治奇道:“怀大总管怎地不坐?”

怀仁知他是皇上,加之心里始终觉得孟古青不喜欢顺治,便对顺治存了隔阂,此番招待,也只是为了将事情圆过去,只想着明日等孟古青有所好转,便送了他们回去才是,便推辞:“公子身份尊贵,怀仁万不敢与公子同桌共饮,只伺候好了两位,才是正经的。”

顺治原对怀仁有许多好奇,此刻见他如此扭捏,囿于世俗,便歇了想要结交的心思,只以为这不过是普通商贾之家。便向吴良辅使了一个颜色,吴良辅精明,连忙起身,将怀仁按到椅子上,“既然贵主人不在,你这总管便更应尽地主之谊,以作招待,若是让你伺候着吃完这顿饭,我这家奴却坐在这里大吃大喝,这不是我这当奴才的脸吗?”

顺治听他越说越混,倒也没有在意,只细细问了望月楼的经营之道,是谁想出来的,怎地酒楼经营的好好地,竟又想起了开设望月堂,还在这里施粥舍药。

怀仁早知他会如此问,已做足了准备,解释道:“我家老主子在世的时候,曾去过南洋,回来的时候说南洋便有这样的酒楼,我家主子当时年幼,但却记在了心上,所以在望月楼开张的时候,便把这件事情想了起来,所以不过是拿了人家的主意,算不得咱们自己的想法。”

顺治听完,便有些失望。

怀仁觑着他的神色,继续道:“至于这望月堂与救济难民,皆是因为咱家老夫人身子一直不太爽利,延医问药却没有太大的功效,听说北方闹旱灾,便想要做些善事,算是积了福报。我家主子孝心,便答应将望月楼等商铺每日经营的五成来救济灾民与贫苦百姓。”

顺治原还对望月楼的主人充满期待,觉得有这样主意的人,定也是个妙人,如若结交,肯定十分有趣;更想着,若是这望月楼的东家堪用,自己便赏他些官爵。可是如今看来,觉得给些官爵便是不太值当,只是人家救济了灾民,又出手救了自己与孟古青,便只能像孟古青说的那般,下旨给些赏赐,也能保他们在这京中受用,不被欺压,权作自己与孟古青给的回报。

如此这般,顺治就失了最初的兴致,只随便吃了些酒菜,便回去看顾孟古青。

倒是吴良辅,多喝了几杯,非要与怀仁推杯换盏,见怀仁已然喝多了,也不放过,只要把他灌醉。

趁着怀仁酒醉,吴良辅便开始套他的话:“不知怀大总管,祖籍是哪里的啊?”

怀仁装傻,大着舌头道:“足迹?什么足迹?自从主子让我来京城看着铺子,我可是一步都不敢远走。吴大哥,你莫要胡说,回头主子知道了,非要我好看不可。”

听着他驴唇不对马嘴的胡说,吴良辅虽然气急,倒也不露声色,耐着性子道:“祖籍,老家,怀大总管是哪里人士啊?我听着怀大总管说话,分明有些北方口音,说不定咱们还是同乡呢。”

“谁和你是同乡啊,我分明是苏州人,只是……只是老主子在世的时候,便把我派到了关外去历练,以致回了老家,却是连家乡话都说不利索了……”

吴良辅见他不上当,两个人便没完没了的缠扯起来,你同我演戏,我看你唱念做打,一时间竟极为热闹。

那边,顺治回了孟古青的院子,见婢女正在伺候孟古青吃东西,而孟古青因为受伤,一坐起来,就会牵动伤口,便只能躺着,由婢女喂她喝些鸡汤。

顺治自婢女手中接过碗,想着小的时候自己生病,孝庄太后喂自己吃东西时候的情景,依样画葫芦的照顾孟古青。

因害怕鸡汤太烫,顺治便小心翼翼地吹着鸡汤,直吹得孟古青忍不住道:“你再吹下去,这鸡汤说不定都能结冰了。”

听到孟古青如此打趣,顺治面上一红,鸡汤差点溢了出去,努力定定神,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朕……我怕烫到你。”

孟古青莞尔,“这鸡汤温度正好,她们送来之前,已经凉了一会儿。”

顺治闻言,也不再说话,只一心一意的照顾你孟古青来。而后便一直守着孟古青。床榻上没有多余的地方,顺治也不挑拣,只倚靠在孟古青的榻前,和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到了晚上,也不知道是吴良辅忘了自己,还是这府里的人都理所当然的认为顺治与孟古青既是夫妻,便也不需再准备多余的房间,竟没人来叫他。

两人天南海北的聊着,不知怎的就说起了将来孟古青要离开皇宫的事情:“你一直说想要离开紫禁城,那你究竟想去哪里呢?”

“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或者走到哪里算哪里吧。我自小就听说江南细雨熟黄梅,我也想擎着一把纸伞,漫游西湖;我还想去蜀地,去瞧瞧难于青天的蜀道究竟有多难,还有大理,听说那里的苍山雪洱海月都美的出奇,我一直想去见识见识。”

听着孟古青的描述,感受着她对自由的渴望与向往,而这却是自己穷尽此生,都难以给她的,顺治有着说不出的黯然。

“那……那这京城里,就没有你留恋的吗?”顺治鼓足勇气。

孟古青却是始终觉得,后宫中环肥燕瘦,端顺妃美艳、佟妃端庄、贞妃伶俐、巴庶妃乖巧……无论怎样,顺治都不会看上自己,便从未想过,真正的爱情,从来就没有比较,更没有半分的道理可言。

初识时,巧笑倩兮的顾安倾;结交中,伶牙俐齿的顾安倾;拒婚时,执拗到底的孟古青;深宫中,眉目不展的孟古青;危难时,舍命相护的孟古青。不知道什么时候,孟古青不再是坤宁宫里的皇后,而是在顺治心里、在顺治梦里一点一点长大,直到占据他全部想念的孟古青—他的妻。

顺治不知何时走了神,回忆起自己与孟古青相识相交的种种,孟古青却全然不知,唤他道:“喂,你在想什么?怎么不答我的话?”

顺治懵然:“什……什么?”

“我说,其实你虽然脾气古怪了些,人却不坏,所以若有一日,你放我离开,我大概会想念你的。”

顺治闻言,心花怒放,也不在意孟古青话里的安慰。

两人这样聊着,不知什么时候,孟古青竟睡了过去,顺治起身,为她腋好被角,眼见的孟古青熟睡的样子,悄悄躺在她的身侧,因怕孟古青随时起来,也不敢靠的过近,只一直看着她,将孟古青此时的模样看在眼里,刻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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