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很静,静得可以清楚听见轮子轧在石子路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周檀绍长腿随意地盘起,和顾清语面对着面坐着,许久也不说一句话。
忽明忽暗的烛影落在他苍白的脸上,衬得他的五官轮廓更深,唇色更淡。
两人独处,气氛沉静。
顾清语犹豫片刻,率先开了口:“二爷怎么会来找我?”
城门都关了,他是怎么出来的?
周檀绍定定地注视着她,目光极具压迫,不答反问:“我不出来,你怎么回去?”
顾清语听到这话,神情稍许错愕,显然没想到他竟会为了她而深夜出城。
难为他强撑着这副身子,此番也是冒着风险过来的。
“二爷为了我这样折腾,身体可还吃得消?”顾清语面带愧疚,语含关切:“我听说城门都关了……”
周檀绍色神色冷然:“有永安侯府的腰牌,我自然能畅行无阻。”
顾清语闻言轻轻点头,心中的忧虑稍减,随即又露出一脸感激之情:“多谢二爷不辞辛劳前来接我,否则我今晚肯定是回不去了。”
周檀绍嘴角微微一勾,似笑非笑:“你是该谢我,若你今晚回不去,往后也别想回去了。”
顾清语微微一怔,诧异问道:“二爷此言何意?”
周檀绍轻抿薄唇:“你独自出府又彻夜未归,母亲得知此事,岂能轻易放过你?若较真追究的话,我八成要写休了。”
他无心吓唬她,只是实话实说。
休?
还有这等好事?
顾清语听得此话,心里最先闪过的念头就是可惜了,自己白白错过了一个脱身的机会。
对她而言,其实一纸休,也没什么不好。好歹名正言顺,干干净净。
只要侯府不算计她的嫁妆,她也乐得赶紧来个了断。
不过,事情哪有那么简单。
她真正要对付的人,不是周檀绍,而是那翻脸无情的楚氏,还是从长计议些得好。
顾清语微微沉吟,再度开口,声音中多了几分哽咽:“二爷,我……我知错了。我未曾料到今日出城会遭遇这么多波折,耽搁了这么久……”
周檀绍见她要哭出来了,皱眉严言:“我不是为了看你哭才来的。”
“是……”
顾清语吸了吸鼻子,低头擦泪。
然而,周檀绍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不经意间便发现了她脖颈间那一道狰狞的红痕上。
“你受伤了?”
他突然发问,语气低沉。
顾清语杏眸圆睁,忙不迭地想起自己的伤痕,手便不自觉地往脖子上抚去。
周檀绍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不许她遮遮掩掩。
顾清语微微一僵,只好委屈巴巴地望着周檀绍解释道:“方才有一伙夜贼四处偷东西,他们抢走了我的钱袋子,还……还伤了我的脖子。”
周檀绍眉头紧锁,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抬起另一只手,扯开她的衣领,查看那伤势的深浅。
一个有心要藏,一个执意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