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一路驶向红阳镇，又从红阳镇往更远的红阳县而去。 夕阳从汽车挡风玻璃洒进车内，全唯理从车里取了一副墨镜戴上。 柳莺莺坐在后排中间，从内后视镜内正好能看到他四分之三的侧脸，他完全遗传了周阿姨，五官又比周阿姨硬朗一些，说起来跟首长又不太一样，笑起来的时候反而才更像首长。 人的遗传真的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但是不管怎么样，这张脸毋庸置疑是很帅的。 这样的一张脸放到后世去怎么也是能入围一个什么网络男神的称号的，要是往常，柳莺莺绝对想不到能和这样一个人扯上什么关系。 可是看到他俊朗的眉眼，柳莺莺突然地就想起了他中午对自己说的话，莫名地就有些脸热。 然而就在她愣神的时候，柳莺莺突然就看到他的嘴角牵了一下，微微抬了抬脸，显然是看到了柳莺莺。 柳莺莺蓦地低下头去，因为动作太大，惊了一旁的芹芹一跳。 “怎么了姐？” “没事没事，你看什么呢，看这么起劲？” 芹芹嘿嘿笑了两声，“你看，那外面的风景，好美，老师说那样的景色就叫日照金山。” 柳莺莺跟着她望出去，具体什么是日照金山，柳莺莺也说不明白，但那夕阳洒在山尖上，到还真有点那个味道。 “全大哥哥，我姐要是去当兵，那边的风景会不会比这边更美？” “会。”全唯理不假思索道，“那边不仅有美丽的夕阳，到了冬天还有漫天飞舞的大学，白茫茫的一片同样也很美。” “雪，姐你见过雪吗？”芹芹问。 “当然……当然没见过啦。”差一点说漏嘴，柳莺莺心虚道，“我又没去过很远的地方，怎么会见过雪？” 芹芹点点头，“也是，我也没见过。” “嗯，等到了那边看个够。”为了避免自己在说错话，柳莺莺问全唯理道，“全师长，我们快到县城了吗？” 全唯理顿了一下，像是在计算路程。 他的手又不自觉地敲击方向盘，说：“大概还有半个小时，今晚我们就在县城招待所住一晚吧，明天再回市里。” 三人自然没有异议，开车是件体力活，柳莺莺又不可能帮他开车。 “这县城有什么好吃的吗？”柳莺莺刚才给那几位烙饼的时候吃了点东西，王秀兰和芹芹还饿着呢，这算是她们重获自由的第一天，当然得好好庆祝一下。 果然，听她这么问，芹芹激动起来，“好吃的，我们能吃好吃的吗？” 柳莺莺没说话，全唯理率先回答道：“当然，这县城的国营饭店还是很不错的，尤其是他们那处的白菜猪肉饺子，皮薄馅大，我以前来吃过一次，想了好久，一会儿你们尝尝。” 本来柳莺莺没那么饿，但说起饺子，她感觉自己的肚子都在咕咕的叫。 全唯理又从内后视镜看了柳莺莺一眼，动作挺明显，就是那么巧，又又又又又和柳莺莺的视线给对上了。 柳莺莺就奇怪了，开车虽然是耳听六路，眼光八方没有错，可怎么总和他对上视线啊，后面也没来车啊。 但是这次倒是全唯理先不好意思了，他很快转过头去，而后在前面翻了翻，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你找什么吗？”需要我帮忙吗？ 见他单手操作，虽然一看就是老司机，但柳莺莺还是忍不住地担心他。 “找到了。”全唯理语气里带了点雀跃，像是变魔法似的从前面掏出一袋糖来，只消一眼，柳莺莺便认了出来，是大白兔奶糖。 “大白兔！怎么会有这个！”柳莺莺是真没想到，那天她在供销社也看到了，还挺贵的呢，没想到他这儿有一大包。 全唯理听到她这样的语气，嘴角的笑噙得更深，说：“这是前天去看何班长的时候给小孩子买的，拿掉了，正好给你们吃。” 柳莺莺高兴着呢，嘴上却道：“合着把我们当小孩儿了。” 说着她就要拆开，谁知却被王秀兰给拦住了，“你还真是小孩，怎么能随便吃人东西呢？” 柳莺莺愣了愣，心说也是，在这样的年代，这东西确实挺贵重的了，可是她们现在坐在人家的车里，受了人家那么大的帮助，还差这包糖吗？ 可是这不好就这么跟王秀兰说，柳莺莺只好道：“那算我借的，一会儿拿钱给全师长。” 全唯理还在心里想要怎么劝她，谁知她这么说，倒是叫他愣了一下，他就是欣赏她这样的性子，跟别人都不大一样，不自觉地，语气里的笑意中就带了那么一丝宠溺，“行。”就一
个字足以让整个车厢的气氛都有了点暧昧。 柳莺莺有些心虚地看向自己妈妈，此刻王秀兰也不知在想什么，脸上的表情始终不好看。 有些事情，解铃还须系铃人，可柳莺莺却也没有办法自作主张做这个把铃铛找来的人。 人们常说，时间可以治愈一切。 可王秀兰都嫁到这地方十多年了，这心里明显还装着那人，可想当初的感情是有多深。 这又是柳莺莺不懂的了。 明明有感情，又是怎么可以和另一个人结婚还剩下孩子的？ 她剥了糖强行塞到王秀兰嘴里，说：“妈，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人总要往前走的，我们过的不是将来的日子更不是过去的日子，而是此时此刻的日子，所以何必为了过去将来而使现在的自己烦恼呢？” 王秀兰怔了怔，抿了一下唇，将那糖给含到了嘴里。 但她依旧没有说话。 柳莺莺当然不会以为自己的一句话就让她完全地想通。 重活一世，反正柳莺莺是看得很开了，有她这么个小太阳在，她就不信温暖不了王秀兰，怎么也让她的日子比前世更好。 “来，芹芹吃糖。” “谢谢姐姐。”芹芹笑，小嘴比糖还甜，她可还记得姐刚才说这糖要买下来呢，当然得谢谢姐姐啦。 全唯理一直观察着柳莺莺，她一路上的一举一动都让全唯理觉得好奇又可爱，让几乎开了一整天车的全唯理都不觉得累。 没过多久，几人断断续续看到房屋。 县城马上就到了。 他们有车，东西都在车里，于是一行人直奔国营饭店。 其实这个年代的国营饭店也没有很气派，甚至以前柳莺莺去外面旅游在长途汽车站看到的那些餐馆，大是大，可也简陋。 因为他们来得晚，全唯理说的饺子已经没了。 可饿了一天几人也不是非吃饺子，点了一道小葱拌豆腐，一道红烧鲤鱼和一个炒白菜，又点了一个鸡蛋汤。 对于穷惯了的几人来说，这顿饭实在是有些丰盛了。 夹起豆腐放进嘴里的那一刻，柳莺莺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得到了深化，“很好吃诶，她忍不住地称赞。” 要知道其实她自己的厨艺也是很不错的，本也只是抱着吃点普通的家常菜来的，竟没想到这么好吃，她有点怀疑是自己的舌头被饿坏了。 “是吧，我们部队食堂也有很不错的饺子，跟这里还不一样。你要去了就能吃到。”全唯理一边吃就一边笑着看她。 许莺莺抬头用眼神骂了他一句狡猾，居然用这样的方式诱惑自己，也不管对方是不是看得懂，埋下头来继续吃自己的，完全没有发现一旁的王秀兰也在看着两人。 以前柳莺莺其实也是一个挺受欢迎的人，不管走到哪总有人对她献殷勤，所以当他习惯了全唯理的美颜杀之后，就能够很坦然地接受对方炙热的眼神了。 埋头干饭才是她最重要的事情。 这个年代的国营饭店，别的不说，早听说分量是最足的，这里也不例外，因此四个人点了三菜一汤也吃得柳莺莺都有些撑了。 这是她来到这儿吃得最饱的一顿。 虽然她有随身农场，但自己吃独食哪有大家一起吃饭香。 想到这点，柳莺莺就觉得自己折腾这一遭不亏。 “我太能吃了妈妈。”柳莺莺去挽着王秀兰的胳膊，她看王秀兰刚才也比在家时的胃口好些，忍不住就想试探对方的状态。 果然，不是她的错觉，王秀兰笑道：“能吃才好，能吃是福，你若真去当了兵，怎么也不会饿着你。” “没错。”全唯理说，“我可以作证，你拿到的工资随便你吃。” 柳莺莺哈哈笑了起来，半开玩笑道：“妈，他总想把我拐到部队去。” 王秀兰没说话，反倒是抬头看了全唯理一眼。 到底是自己心动姑娘的母亲，全唯理多少有些心虚，但是还是冲着王秀兰尴尬地笑了笑，这话他又没法反驳，自己那话确实是挺明显的。 然而没想到的是，王秀兰根本没有在意，而是第一次主动跟全唯理说起了话，“你倒是跟你父亲挺像的。” 柳莺莺和全唯理都挺惊喜。 两人见她对全唯理挺冷淡的，还以为两家家里有过什么矛盾。 尤其是柳莺莺想起王秀兰拒绝跟自己一起进城时的样子，更加怀疑，她现在说这话算是打破了僵局。 “是吗？”全唯理笑。
“嗯，他以前追姑娘的时候，也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