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之所愿,朝思暮想这么多年,就像在沙漠昏头转向三天两夜,整个人干渴到极致,临到就要认命的时候,突逢甘露,天降大雨。
阿芜醒来之时先是摸了摸自己的喉部,整个人翻身坐起,换气好几回,她鼻翼煽动微张着嘴,呼吸之间有些急促,吸气之时,她听到了一些微与往常决然不同的气音,目光所触之处渐渐模糊起来,是她又哭又笑的,好了吧?是好了吧?
她几番咽喉的动作,那处干痛又带着痒意,她小心翼翼地生怕出了差错,张嘴又闭嘴,手指都开始发颤,嘴唇嗫喏着发出了第一声音调——“我…”
这一声成调的气音在寂静的空间内,仿佛穿透了无形的阻隔,在她的耳膜以及骨骼之中产生了震动,细细地发着颤,沿着身体传递至她的脑中,最终整合成一个讯息——她能说话了。
纲手跟静音都静默地看着这个从醒来开始就一直在尝试说话的少女,几番尝试却未果,最终好似终于跨越了失声的心结一般,呜咽声从她唇齿间溢出。
静音神色复杂,“可以试试,试试短句呢?”
“…谢…谢,谢谢,谢谢…”
统共四个音节,第一遍她说得犹疑还带着不确定,第二遍已经足够流畅,第三遍是掷地有声的程度。
纲手听着她这番胡言乱语般的感谢,眉毛直打结,计划那么多,心思弯绕得仿若迷宫,竟然真的只是为了治病吗?
“刚刚恢复正常结构,结构是稳定的不会错位,你可以正常说话,对于声音的控制,你后面或许需要多练习。”
阿芜点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那哭得满脸泪水,又倔强紧紧抿着唇,湿润的眼眸中仿佛闪着星星一样的姿态,令纲手感到了些许不适。
纲手嫌弃地移开眼,把她当做好人又怎么样?别以为她就会心软。
她隐晦地翻了个白眼,静音见了便窃笑出声,又在纲手的注视中临时转向,演变成了一声咳嗽,“咳,嗯…”
静音小声嘀咕道:“果然,感激过敏症是绝症。”
“行了。”纲手不耐烦地挥挥手,“既然你已经得逞了,那就把你知道的事都说出来。”
说完她又晲眼看向阿芜,“当然你要是情绪还很激动还想哭,那我只再给你三分钟。”
阿芜抓着袖子糊了一把脸,“不,不用了——”
尾音没控制好,乍然地提高了一个调,显得有些滑稽,就像突然崩断了琴弦一般不合时宜的突兀。
见对方神色有些慌张,纲手又蹙着眉解释:“我说了没问题就是没问题。”
“你给我大胆说话。”她声音尤其洪亮。
“气往下沉,别那么柔柔弱弱的让人听着心烦。”
静音偏开头捂着嘴,脸部表情已经竭力控制了,却无法完美控制抖动的双肩,真的是,年纪大了就越来越不坦诚,医者的指导跟关心都表现得这么别扭。
阿芜深吸一口气,照着做了,“好!”
“嗯。”纲手满意地点点头。
“从…我路过南贺川,说起吧。”阿芜整理了一下思绪,也力图以完整的话语来阐述,一开始磕磕碰碰,后面逐渐掌握了节奏。
“以她的视角见到了她死亡之时的场面。”
“看到了一个下巴上有十字伤疤的人。”
“一开始,我没放在心上,后来进了木叶。”她说到这里时顿了顿,似乎是在想一个合适的措辞,“我发现我有了阿月的记忆。”
“街道,人事,不必我刻意回想,就自动钻出了我的脑子。”
阿芜叹了口气,坦荡地回视她们二人,眼神之中透着笃定,又矛盾地带着疑惑,“死而复生,或者说灵魂附体?我不太明白,但我知道我有她的记忆。”
“纲手大人…”静音陡然喊了一句,她怀疑是灵化之术。
“不是。”纲手下了结论,“不一样。”
“你继续。”
”后面的事就挺顺理成章的,可能冥冥之中有死人帮忙吧,”她面容有些恍然,“几乎就是沿着阿月的推断过程在进行。”
“天天跟宁次帮了大忙,去了木叶忍校的档案馆,我就看到了那个有十字伤疤的人的照片。”
“志村团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