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近黎明的时候滕秀才回来。
“郭玲的事已经安排妥当……咱们幸亏听了宋大人的话,原先那个藏身之所,周围的路全都被封了,京郊尚且这样,京城更是挨家挨户盘查,美其名曰是为了搜救闵王……”
滕秀把情况大致交代完,这才得知小院来了不速之客以及大宝被连夜送走的事。
一时间目瞪口呆。
“你不必问我将人送去了哪里。他在那儿只会比在这儿安全。”
季妧虽未详细解释什么,滕秀稍一想也便知道了她的用意。
然木已成舟,他还能说什么呢。
不过关于任盈珠,他还是有话要说的。
“宋夫人短时间内只怕不能回去。”
“为何?”季妧一惊,“宋璟出事了?”
滕秀的神色略有些沉重。
“前两天御史台有人触柱而亡,这事惹了众怒,越来越多的官员站出来反抗郑党,眼见形势一发不可收拾,郑贵妃还想着处置罪魁祸首来平息事态,郑国公的耐心却已告罄,竟想以武力破使那些请命的官员低头。面对一众被杖责的同僚,宋大人站了出来,当众斥责郑国公,指其偷天换日、祸乱朝纲……”
“然后呢?他们把宋璟怎么样了?”
嘴里这样问,大脑已经忍不住胡思乱想。
不会是、不会是……
“只是将宋大人下了大狱,郑国公再是嚣张,现阶段还不敢随意杀戮官。”
季妧长出了一口气,忙又问道:“那宋府有没有被波及?”
任盈珠来了这,孟氏却还在家中。孟氏若是出了事,对宋璟必然打击深重。
“这个不清楚,现下能打听到的消息有限,奴才又急着回来……应该不至于,再怎么说也是礼部尚的亲家,礼部尚……”滕秀似嘲非嘲道,“又一直保持中立。”
这话也只能聊做安慰。
所谓枪打出头鸟,宋璟若只是众多人中的其中一员倒还好,可他偏偏单独站了出来,面对的又是郑国公。
他那些话,等于是指着郑国公的鼻子在骂。
以郑国公素日的行事作风,即便暂时杀不得宋璟,也不会让他好过。而不让一个人好过的方法有很多种,可以是针对他个人,也可以针对他家人。
“宋夫人还未起,这事……”
季妧原想叮嘱滕秀,暂时不要把这事告知任盈珠。犹豫了一下,又把话收了回去。
任盈珠是宋璟的夫人,宋璟的事她有知情的权利,外人没有资格替她做决定。
怕只怕她知道后会不管不顾……
果然,任盈珠得知宋璟入了大狱,明显慌了神。
她不顾脚伤,也不管回去后可能面对的险境,立马就要离开。白扣和白芍好说歹劝也无用,眼见她咳喘不止,情绪也越来越激动,还是罗兰一记手刀劈向她颈后完事。
等任盈珠再次醒来,默默垂泪半晌,总算冷静了下来。
她先为自己的不识大体跟季妧道歉,而后表示自己不会再添乱了。她就在这里等着,等着与宋璟夫妻团聚的那天。若是宋璟出了事,她也不会独活。
季妧怀愧之余,觉得自己先前实不应该疑东疑西。
正如罗兰所说,若任盈珠真有问题,他们早就被一网打尽了。何况大宝已经转移去别处,任盈珠既没有提出离开,也没有打听消息。
夜晚再次到来,季妧躺在地铺上辗转反侧。
郑国公武将出身,虽无多少建树,但是误打误撞之下女儿当了贵妃,这才有了供他野心滋生的土壤。
此番谋划应该早就开始了——
皇城禁军、九门提督、五城兵马司、乃至京畿驻军,关键位置上几乎全都有他安插的人。
若非郑华亨兵败,辽东那几十万大军怕也会成为他的外援,那样一来,大宝真就无半点翻身的可能了。
郑国公以为只要小皇子继承大统,眼下的反对者就会臣服,却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就大周的整个军事系统而言,中.央军在其中占据的地位有其优势却不够强势,至少没有强势到可以不顾民心物议和群臣反对而强行登位、并且在登位后把控住事态发展、继而镇压住各地潜在反抗势力,包括边关将领的份上。
以为掌握了中枢就可以挟制天下?
殊不知万德帝不得民心已经多年,天下各地等着浑水摸鱼的不知几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