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旁人的大喜之日说这些话,断然是没规矩的。便是心中再是不满,亦不应扰了人家的兴致才是。知晓战王不见了的人不少,只除去傅虹影,却是无人会如此放肆了。
景璇玑一下子便冷下了脸来,又担忧屠凤栖难过,只瞪了傅虹影一眼,怒道:“傅家姑娘的规矩都学到哪儿去了?在旁人的大喜之日妄言是非,这便是你们傅家的教养了不成?”
傅虹影话一出口,便已意识到了不对,只她却也不愿意在屠凤栖跟前低下头来,“我说的都是实话!现下谁不知晓,战王根本便不在昭都中,这大婚不办也罢,偏生有的人不死心,还想着嫁与战王!”
“闭嘴!”凤妩随手拔下景璇玑头上的簪子,只见一道冷光闪过,傅虹影头上的发髻一下子便散开了。她目光冰冷,本是娇艳的容貌,现下因着带了怒气,竟是变得有些阴沉,“王爷定是会来迎娶鸢鸢的,倒是有的人,跟在四皇子身后痴缠了这般久,却也不见人家说娶你,只怕真正不死心的人是你吧?”
谁不知晓她傅虹影那点儿心思?只凤妩将那层遮羞布给扯开了,众人的目光亦是带上了几分兴味。
本是大婚之日,却是发生了这等事,多少有些不喜。
屠凤栖皱了皱眉头,还未说话,便听见瑶华长公主的声音响了起来,“先前本宫亲自来给孝安郡主添了妆,倒是不知在你这小辈眼中,本宫却也成了那等帮凶了。”
在场的人,几乎都来给屠凤栖添妆了,不为旁的,单只她镇国公外孙女儿的身份,便已是叫人不得不客气三分。只屠凤栖尚在病中,不曾亲自见着这些添妆的人罢了。
傅虹影说她不死心,非要嫁给司湛,何尝不是在指责那些前来添妆的人,帮着她逼迫司湛?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事若关己,这些夫人贵女们素来是极有战斗力的,当下便揪着狼狈不已的傅虹影指责了一遍。
瑶华长公主趁机走到屠凤栖的身边来,俯身道:“你放心,司湛不是那等不负责任的人,若他今日不出现,本宫亲自找他算账。”
这是给她撑腰的意思。瑶华长公主从未给过任何人好脸,唯独对她,似乎有些“另眼相看”的意思,这可谓是天大的荣耀了。
景璇玑挤眉弄眼,“瑶华姑姑说的是呢,皇叔可不是那等只会戏耍小姑娘的感情玩儿的人。”
那“戏耍小姑娘的感情玩儿的人”,自然便是指四皇子景子默了。
白氏与慕氏在前头忙活,瑶华长公主便当起了这长辈的重任,指使凤妩将傅虹影给丢了出去。
只因着傅虹影的话,房中的人多多少少生出了些旁的心思,竟是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似乎在等着这场戏该如何收场。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便见着一个丫鬟跑了进来,惊喜道:“王爷,王爷来了”
众人仿佛才回过神来一般,头一个反应便是去瞧那新娘子,却见着屠凤栖面色平静,仿佛早有预料一般。
难不成人家姑娘早便知晓战王定是会出现,方才方是会这般淡定,甚至是瞧着傅虹影出丑,亦是不曾乱了分寸?
瑶华长公主却是松了一口气,横眼扫了屠凤栖一眼,“你早便知晓会如此?”
他们找遍了整个昭都,却仍是不见司湛的踪迹,难不成他一直躲在镇国公府中?
屠凤栖弯眸笑:“长公主说什么,臣女不是很明白您的意思,不过臣女对战王……王爷有信心,他不是那等始乱终弃之人。”
房中众人再如何惊奇,司湛到底还是来了。他穿着大红色的喜服,素日里面无表情的俊脸,竟也带上了丝丝笑意。屠凤梧挡在门外,身侧还站着三个身穿戎装的男子,俨然便是镇国公的三位公子。
“我待会儿要去背鸢鸢出来,不过三位表哥倒是有些话想与王爷说说。”屠凤梧脸色苍白,轻飘飘地瞥了司湛一眼,转身走到房中。
凤家三兄弟早便瞧这臭王爷甚是不顺眼了,现下终于等来了“公报私仇”的机会,自是不会与司湛客气。
三人拎起长剑便冲了上去,怎知司湛早有准备,身后的侍卫一下子便冲到他的跟前来,卫茅身上带着伤,却也不甘示弱地吼了一句:“别打到我家王爷,他身上有伤!”
正在房中的凤妩听得此言,连忙瞥了安安稳稳的坐着的屠凤栖一眼,待到见着她朝自己使眼色后,竟也半点儿都不忌讳地冲了出去。
屠凤梧:“……”鸢鸢没未嫁过去呢,这便开始偏心呢,那司湛果真不是个好东西!
闹了一场,吉时便也就到了。屠凤梧上前将屠凤栖背起来,长成少女的姑娘,双手紧紧地抱着他的脖子,依赖地趴在他的后背上。
他轻笑了一声,心头却是有些苦涩,这大抵是……这辈子他与鸢鸢最是亲密的时候了,今日过后,她是大昭的战王妃,他是她庶出的兄长,虽有关联,中间却也隔了一道鸿沟。
此生都无法跨越。
“凤梧哥哥,你身子不好,日后定要多加珍重,你是我唯一的兄长,断不能出了什么事儿了。”趁着四周喧嚣,屠凤栖在他耳边低声嘱托,“若是有什么事儿,你亦不要瞒着我,我总归是念着你的。”
到底是兄长,便是曾经有再大的隔阂,如今却也是亲亲密密得像一对儿真正的兄妹了。
她想回头看一眼,却被屠凤梧死死地按住了双手,“别回头,不吉利。”
“鸢鸢”太夫人含泪看着她走远,却只唤了一声,便哭得无法自抑。
司湛不来,他们担忧自家的孩子委屈了。司湛来了,却又舍不得孩子走了。
屠凤栖呜咽了一声,愣是忍住没回头,直至司湛上前握住她的手,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往后你若是想外祖父他们了,我陪你回来。”
她进了花轿中,耳边传来了喜庆的喜乐声,可她一心沉浸在离开镇国公府,前往一个全新的环境的悲伤中,一时竟只随着喜娘的话儿拜了堂,直至司湛掀开了她的盖头,她方是猛地回过神来,泪眼婆娑地盯着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