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公公皱起了眉头,屠凤栖见状,连忙迎了上去,朝着何公公福福身,笑道:“许久不见公公,公公近来可是安好?”
何公公见了她,眉目舒展开来,“原是战王妃,杂家深居宫中,倒是说不得好还是不好,总归不是辜负了主子的信任罢了。”
“公公说笑了,谁不知晓皇上最是信任的人,便是公公您了呢?”屠凤栖说着话,趁机塞了一个小荷包给何公公,“劳烦公公公跑一趟了,我们阿巫最是个耿直的性子,若是有得罪了公公的地方,还望公公莫要见怪。”
一句“我们阿巫”,分明是给凤妩撑腰的意思。
何公公倒也不是个不识趣儿的人,只将荷包收起来,行了个礼,“杂家瞧着,凤妩姑娘倒是个真性情的,与六皇子最是般配不过,如若不然,皇上亦不会急着将这门婚事定下来了。杂家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便先回宫去了,皇上还等着杂家回去报喜呢!”
“劳烦公公了。”屠凤栖笑得柔和。
待到何公公将一众内侍带走后,她方是冷下脸来,“你们的事情,自己解决。”
话毕又瞪了景子安一眼,先前还没发现,现下倒是觉得,景子安怎这般瘦弱?瞧瞧那张娃娃脸,不知晓的,还当他才十三呢!
这可如何去保护阿巫?
皇宫中住着的,可都是些吃人的女人,若是景子安不能好好保护凤妩,依着凤妩耿直的性子,岂不是要被人吞得连骨头都不剩?
目光中带上丈母娘的挑剔的战王妃越看越是不满意,待到回到战王身边后,便忍不住问道:“这昭都中只有他一个还未成亲的男子不成?我瞧着他与阿巫似乎不大合适啊!”
司湛哭笑不得,这是当真拿凤妩当女儿了?
可她明明还是个及笄不久的小姑娘呢!
“看他们怎么办。”司湛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子安远比你看到的要厉害。”
如若不然,如何能带着一个景璇玑在宫中生存下去?明面儿上是昭德帝在护着一双儿女,实则却是景子安与景璇玑在自力更生罢了。
屠凤栖不甘不愿地哼了一声,深深地觉得,自己先前定是被什么给蛊惑了,竟是给凤妩找了这般一门婚事。
眼下凤笙正如季氏所言,伸出双手揪着凤妩大红色的袖子,扬起小脸来,可怜巴巴地看着凤妩。
“长姐,你不要走,笙儿不想你走。”凤笙道。
景子安皱了皱眉头,忍住将这小屁孩一脚踹开的冲动,冷声道:“这时候倒是知晓她是你长姐了?当初你们逼着她去给旁人当小妾的时候,怎无人说她是你们家的人?”
景子安目光太过冰冷,凤笙到底没见过什么大人物,当即更是慌忙松开了凤妩的袖子,带着哭腔道:“笙儿知错了,笙儿再也不嫌弃长姐了。长姐你不要走,笙儿会舍不得你的。”
凤妩满心酸涩,竟是不知应如何是好。
正如景子安所说,先前他们要将她送去给旁人当小妾时,怎生不记得她亦是家中的一份子?现下她“飞上枝头”了,这些人却是说舍不得她了。
“长姐,求求你,不要走……”
“对啊阿巫,你看笙儿这般舍不得你,你怎么忍心丢下我们这些家人?”季氏看出凤妩神色间的松动,继续道:“之前是娘的不是,娘向你道歉好不好?阿巫,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爹也是逼不得已,才会想出那样一个法子。家里能依靠的,便只有你一人了,爹娘也是没有办法……呜呜,阿巫,你去了镇国公府,日后府里可怎么办?你爹是个混不吝的,若是没了你,笙儿便要完了……”
季氏愣是挤出了两滴眼泪,凤笙见状,亦是跟着嚎出声来,“长姐,你不要走,你若是走了,笙儿日后可怎么办?长姐最疼笙儿了,长姐不能丢下笙儿不管啊”
凤妩目光复杂,心中仅有的一丝留恋,在季氏与凤笙的哭诉中消散。
她走了,府中怎么办,笙儿怎么办?
可方才她想要去死的时候,季氏和笙儿怎不说,她若是死了,笙儿要怎么办?凤府要怎么办?
从小祖父便与她说,要顾念着凤府,要顾念着自己的家人。只事到如今,可曾有任何人顾念过她?
笙儿怎么办?
凤府怎么办?
她又能怎么办?!
凤妩神色悲伤,季氏与凤笙仍在哭泣,叫人觉得无比的厌烦。
景子安皱了皱眉头,凤妩的手渐渐变得冰凉。他猛地眯起双眸,往日的跳脱褪去,露出了天家儿女的威严来,“都给本皇子闭嘴!”
他喝了一声,季氏与凤笙声音一噎,似乎不曾想到,他竟是会在凤妩开口前说话。二人皆是憋红了脸,却又不敢再放肆。
凤妩摇摇头,低声道:“娘,笙儿,你们不必再逼我了。”
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喉间似乎被一团酸涩的梅子给哽住一般,那股酸气冲上眼眸,模糊了视线,“我只问你,若是今日没有六皇子,没有这赐婚的圣旨,你们可是要看着我去死?”
方才她什么都看见了,她的娘亲,口口声声的说着“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的人,竟是将冲过来救她的挚友推倒。
她分明不想自己活!
季氏目光闪烁:“阿巫,娘也是没有办法,娘,娘这般疼爱你,怎会看着你去死呢?娘只是来不及去救你罢了,何况,何况你不是没事么?”
好一个“你不是没事么”!
凤妩双手捂着眼睛,泪水却不受控制地往下掉,“我没事,是啊,我没事,我还活着,不仅仅是活着,还得了一门好婚事,在你们眼中,我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便是你们的好女儿,待到我没了利用价值,我便是一个死不足惜的陌生人不,不是陌生人,是仇人!”
季氏一怔,凤笙亦是吓了一跳,哑着嗓子叫了一声“长姐”。
若是往常,凤妩定是舍不得再气恼,只恨不得将这唯一的弟弟搂在怀中,好生安慰一番,正如每回凤笙在学堂中被人欺负了之后,她去找人算账那般。可这次她没有,她只放下双手,用带着眼泪的双眸,定定地看着他们,一瞬间仿佛将彼此之间的距离拉得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