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那个时候能有谁陪她说说话的话还会好些。”妻子虽然对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没有什么过多的感情,但到底也是有一半的血是一样的,骤然离世,也很伤感对方的离去,当然也还问过她,“你们是高中同学,这些年难道没有联系吗”
周颐静默了片刻,然后说没有。
其实她说谎了,分开之后展信佳是有过和她联系的,是在她大四实习的时候,她多年不用的邮箱有收到过远渡重洋而来的邮件,信里展信佳问起过她的近况,末了轻描淡写地说起自己要回国的事。
那个时候的周颐还有心存过念想的,收到邮件后高兴地像个孩子,恨不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展信佳再度联系她了。
少年人大约都是如此的,以为一点细节就证明了那个人其实也与你的心意是一样的。
她回了邮件,然后满心欢喜的盼了一个多月也没有盼到展信佳的回来,再发邮件给对方却石沉大海。
展信佳再也没有回过消息给她了。
再后面就死了心,本就不该有什么念想的,她也没有怨过对方,或许对方只是客套了两句结果她却当了真,太多太多的难以开口,慢慢的被岁月沉淀。
展信佳
多好的人,的确不是她该拥有的。
暗示的足够多了以后她也真的信了。
她把这个秘密藏在心里,不再提起,后来和别人走在了一起,结了婚,生了小孩,日子也就那么过下去了。
“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一定不要闷在心里。”从前的往事周颐顾不得那么多了,她上前了两步,对站在廊下的那个少女急声道,“这世界是好的,有很多精彩的地方”
展信佳一怔,侧头有些莫名的看着她。
周颐不管不顾的,她还觉得自己是二十六岁的时候,也还觉得这是一场梦,展信佳去世多年她从未梦见过对方,这还是第一次对方入她梦来,她其实是有很多离别的话想对展信佳说的,只是那年再相逢,展信佳静静地躺在骨灰盒里,与她阴阳两隔,说的再多也是没有意义的。
“你要过得开心才是,还有,不要去美国
读,不要”
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上课的铃声骤然敲响,整个学校的喧闹慢慢的平静了下来,走廊上四处嘻笑打闹的学生们听见铃声后都慢慢的进了教室。
廊下只剩了她二人在对视。
铃声终。
周颐终于清醒了过来,再看着展信佳面上冷淡的表情再迟钝也是反应了过来自己是在说什么蠢话了。
“我我胡说八道的。”她一下变得很懊恼了起来,于情于理她其实都不该对展信佳说这些话的,她这样,若是被他人知晓了,何尝不是对妻子另一种名义上的背叛呢
自古新欢旧爱各一半,妻子那么敏感,她不该这样的,她发过誓要好好的爱妻子的。
“你别放心上,我我就是没有睡醒。”周颐嗫嚅道,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才能解释的清楚自己这莫名奇妙说的一番话。
要是这不是个梦呢她是真的回到了十八岁呢
她这样子胡乱说话,展信佳不会觉得她是疯子吧
“谢谢你。”正想着,展信佳却忽然出声对她道,“谢谢你对我说这些。”
周颐一愣,抬起头来看着那个记忆里从未褪过色的冷清少女。
春日午后的阳光有些艳,展信佳站在阳光下,耀眼的一如当年。
“周颐,我会过得很开心的。”她轻轻道。
心骤然跳停,继而复起。
一下接着一下。
印象之中她好像是第二次听见展信佳这么郑重的对她道谢。
那年想好要和妻子结婚,负起一个成年人该负的责任后周颐就决心忘记展信佳,忘记自己当年的青春年少。
婚后她努力的做一个好妻子,好妈妈,好伴侣,任谁也挑不出她的不好。她确实是没有再想过展信佳的,那么久,她只把这个秘密埋藏在心底,等着岁月来抹平。
可或许是这个梦太逼真了,周颐有那么一瞬间真的以为自己只有18岁,她忍不住想起了很久之前的往事,那是她第一次认识展信佳时候的事了。
那个时候她读高一还没有分班,五四青年节放假的时候不属于毕业班的他们得了一日的假期,少年心性,鲜衣怒马,约了四五个好友一起到郊外骑自行车踏青,到傍晚的时候才各自散去。
也就是在
回去的路上,她遇见了穿着校服沿着河岸走的展信佳。
夕阳西下,河岸上的风吹动着少女单薄的身子,影子也被拉的老长,她沿着河岸慢慢的走着,低着头只瞧着自己脚下的每一步路,没有抬头,虽然是显得有些怪异,但也不至于觉得太过奇怪。
周颐一开始是没有注意到对方的,若不是骑自行车经过时瞥见了女生在哭,她或许不会停下的。
她一直记得第一次见展信佳时的模样,过去了那么多年,她从来没有见过谁能有展信佳那么漂亮的,可就是那么漂亮的一个女生却低着头沉默的在哭着。
周颐是一个热血心肠,又同为女生,见此以为对方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便踩了刹车停在了路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