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六个人都是李建国从大姨家出来以后认识的,刚才开门的人叫许山,大家都叫他六子,父母都死了,这个院子就是他家的。
李建国是正月十六从大姨家搬出来的,第二天就遇到了六子,只不过过程不愉快。
当时李建国正提着从便宜坊打包的半只烤鸭往四合院赶,一个不注意,被从旁边胡同冲出来的六子把手中的鸭子抢了去,六子当时也才十四岁。
李建国连忙追过去,眼见就要追上了,六子竟然直接用嘴咬开了包着鸭子的油纸,边跑边往嘴里塞鸭肉。
李建国三两步追上六子,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把他踹倒在地上,正月的北平还十分寒冷,路都被冻得邦邦硬,被踹翻在地的六子,手上脸上都被抢破了皮,血当时就从伤口里流了出来。
六子没管自己身上的伤势,往前爬了几步,拾起地上的鸭子继续往嘴里塞,也不管上面还沾染着的泥土。
这一幕看得李建国有些心酸,就没有打搅他,直到他吃完那半只鸭子,就连骨头都被嚼碎了咽进了肚子。
吃完鸭子,六子熟练地蜷缩在地上,双手抱头,仿佛在坦然地面对即将到来的拳打脚踢。
可等了半天,拳脚也没落在他的身上,他挪开护在头上的胳膊,露出半个眼睛,才发现李建国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他怯生生地说道。
“你不打我吗?”
听了六子的话,李建国心里不是滋味,父母用生命为之奋斗的事业,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所以他决定为这个事业尽自己的一份力。
“你走吧!以后可不要来抢吃的了,可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一样会放你一马,要是哪天被人报警抓住,说不定得把你关进监狱里。”
“监狱里能吃饱饭吗?”
听着六子的话,李建国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问了一句。
“你家里大人呢?”
六子语气平淡,就像在讲别人家的事。
“前两年都死了,就剩我一个人了。”
也许是相同的身世,也许是看他可怜,从那天起,李建国屁股后面就多了个小尾巴。
他们几个各有各的经历,只不过都不怎么幸福而已。
那个最高最壮的叫赵彪,有两个兄弟还有个父亲,一次跟父亲争吵后离家出走,差点饿死在桥洞底下,是被六子救回来的。
还有兄弟两个,也是父母双亡,房子工作都被他们叔伯兄弟骗走了,只能流落街头,被李建国领了回来,虽然个子不算高,打起架来不要命,就是最壮的赵彪也不是对手。
那个拿钱票的叫苟富贵,以前家里是地主,自从北平解放了,分了他家的房子和家里的店铺。虽然家里不算穷,可是兄弟姐妹五六个,只能自己出来挣吃的,好在他头脑灵活,总能低买高卖,在鸽子市混得风生水起,不过好景不长,有一次被人抢了,腿都被打断了,被李建国他们救了以后,就跟着李建国他们混了。
最后一个叫朱强,是北平人,母亲死得早,留下他和一个妹妹,之后父亲续弦给他娶了个后妈,没过几年父亲也死了。
父亲死后,兄妹俩被后妈赶出了家门,李建国记得很清楚,那天的雨很大,兄妹俩就躲在六子家的大门房檐下,兄妹俩浑身都湿透了,也被李建国收留了下来。
随着这个小圈子人数越来越多,李建国的工资已经养不活这些人了,在狗子苟富贵的提议下,几个人做起了倒买倒卖的活。
借着李建国轧钢厂采购员的身份在农村采购物资,然后到城里售卖。
头几年还好,确实挣到了一些钱,直到59年旱灾,粮食供应不足,这几个又都是大小伙子,所以前几年挣得钱这几年全都花没了。
现在几人做着这活,也只能挣够几个人的口粮钱。
从狗子那拿了票据后,李建国就要离开六子许山家的小院,这时却被彪子叫住,然后神秘兮兮的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麻袋,里面装着一个圆滚滚的东西。
李建国打开麻袋一看,嚯,竟然是一个西瓜,西瓜虽然不大,也得有六七斤。
“哪弄的?这瓜保熟吗?”
“嘿嘿…城外农场里弄的,弄了俩,我们吃了一个,这个建国哥你带回去尝尝鲜。”
李建国笑着拍了拍彪子的肩膀,说是弄的,八成是偷得,这年头偷些吃的,在穷人家看来,在正常不过了,可要是去偷别的,那就另当别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