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往稻草上撒了桐油!”
“你如此珍视这个园子,又为何舍得烧毁它?”宋南絮看着如枯木跪在堂上的老人,还是忍不住问了句。
吕兴旺面上难掩痛心,陷入回忆。
“起火前一日傍晚,林行简喝酒回来,说得了个好法子能治虫,将大伙聚集起来,说要用稻草熏虫,让人立马去铺稻草。
熏虫自然没关系,可当时正逢茶期,我想着就算杀虫也应在等上十天半月,而且又是夏日,天气炎热,若是稍有不慎便容易温度过高,烫伤茶芽,也恐茶未采便熏了烟味,到时候影响茶的品质,便立马劝阻想让他晚些时日。
因我当众驳了他的意见,便觉我是故意的,故而借着酒劲当众侮辱我狗屁不通,并扬言也将打发陈伯一般,让我带着老小滚的远远的。”
听到这,尹万利莫名有一股熟悉感,反问:“只是因为醉话,你就下了歹心?”
吕兴旺摇头苦笑,“若只是这么一次,那我吕兴旺真是猪狗不如了。
他自来了湖州,仗着是大夫人的内弟,作贱我们这些茶园的老人,底下人诸多埋怨,零零总总走了不下十余人,不然也不会将陈大哥也逼走了。
糟践我们也罢了,林行简他从不以茶园为重,凡事我们这些人做个什么主意他都要驳回,谁要有异议便被拿来开涮,克扣月例。”
张翰维良久开口道:“所以你想将茶园烧了,将他拉下马?”
“是,陈大哥可是老老爷就被请在这的,林行简能将他都驱赶走了,何况是我?我走了倒是无妨,可吕良怎么办,他还有一家老小要顾着,他自小跟着我在茶园尽心尽力,我不顾惜自己,也得顾着他。”
说到此,吕兴旺眼里透着一股狠劲。
“与其让他将我们父子赶走,倒不如我将他先驱走,我趁着众人不注意,便悄悄在凉亭那一块地的稻草中间倒了桐油,想着只要起了火势烧起,也只会引几株茶树,到时候人多一灭,也不到其他地方······事情一出,定然要传到您的耳朵里,必然不会让他还留在茶园。”
“你,你真是糊涂啊!”
张翰维颤手指着吕兴旺,痛心疾首,“我恰巧外出了未在衡州,吴管事写的信并未看到,就单是将人赶走这一桩,我也不会留那个糊涂虫,你何须做到这种田地。”
“我不是真想毁了茶园,这园子我一手料理,就算是要我的命,我也不会真烧了园子,只是······我没料到林行简避开众人独自去引了火······”
吕兴旺面色涨红,手脚笔画地解释,到最后伏地痛哭。
张翰维撑着额,心中五味杂陈。
一面对吕兴旺想岔而失望痛心,一面也怪自己,当初就不该听了夫人的话,不将林行简那厮派来,就不会有这么大的祸端。
“吕良可知道?”
“他不知,他什么都不知,都是我瞒着他做的,老爷,我千刀万剐死不足惜,但这都是我一人之念,与我的家里人没有半分干系。”
吕兴旺说到此处,情绪变的有几分癫狂,用力朝着张翰维磕头。
尹万利见他拿头作镐,砸的砰砰作响,忽然涌起几分同情,跛着脚上前将吕兴旺拉住,“这会砸的头破血流有什么用?别将屋里人吓到了。”
他们这些个平头百姓为了谋生计,为主家不辞劳苦,好不容易爬上个管事位置,偏生有哪些走后门的裙带亲戚截胡。
当初若不是钱家来了个王田,此时此刻,他还是钱家的管事,还守着小河村旁边的田庄,若不是王田那酒囊饭袋,自己也用不着拿着整个小河村的佃租作筏子,想将对方拉下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