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手气不佳,生生与亓官谡打了个平局。
亓官陵一听,轻轻哼了一声,“这便是你能赌酒的理由?”
我顾自不语,说到底,不过是亓官陵吃味罢了,我倒不如识个相,自表错意,消了他的醋意。
我柔着眼温笑道,“是我失了分寸,日后定然不会再犯。”
他见我服了软,也稍卸了降,捞起案前凉透的茶,慢慢呡着,我本以为他该消了气,正想松呼一口气时,他又硬生来了一棒槌。
“日后,离萧王远些,他看似玩世不恭,实则虚伪刁滑,最是阴险,你多少该提防一二。”
我轻嗯一声,未再答允。
其实就算他不提醒,我亦是大致知晓亓官谡一二的,毕竟常年在皇宫那方深潭居着,甚少有人手心干净。
且不说如今他与亓官陵正对势,单是亓官陵在朝中比他人心得势,便不得不令他生妒。
国母嫡子又如何,得圣眷隆又如何,到最后还不是落得一个闲散王爷之位,连封地都没有,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而已。
也难怪亓官谡会处处与太子作对。
再者,我本脾性淡寡,不想涉及这些所谓的权谋纷争,亦无心去培养什么兄嫂情意,自也巴不得他能离得我远些。
此时膳房传的膳也正巧到了,我终是松了口气,虽说如今我与子孤是情意渐深,浓情蜜意,却不知为何,总觉得我与他之间,像是缺了什么东西,已做不到年少时那般敞然欢快。
翌日,亓官谡绾双髻入朝之事轰动思陵城。
我才起床上妆,就听见屋外上下正对亓官谡纷谈不休,多半是谈论萧王如何衣着不端,如何浪荡无礼。
说来这鄞国最拘礼数,对于皇家的身材着装的更是严苛,国主明令声明,不可衣着不整,不可身材肥胖,不可身有异味,不可装束奇异之云云。
故而,思陵城不论男女老幼,皆是要每日沐浴,锻炼消食,也因此,城中各种竞技赛目空前盛行,走在城道小巷,皆能看到踢蹴鞠,打锤丸的。
我不禁笑了起来,不论如何,我总算狠狠地绊了亓官谡一脚,他身为皇子,如此奇异装束岂不是辱了皇家颜面。
听容浅说,国主因此大发雷霆,狠狠训斥了他一通。
为我上妆的解语笑得酣畅,“奴早就瞧那萧王不过眼了,仗着自个有几分权势到处招摇,也惊异,他竟真的践了诺,奴本以为他会毁约呢。”
另头正忙着为我涂甲脂的如婵接道,“萧王殿下纵再纨绔,可到底是在各势权贵亲胄面前表过态的,左右都得失脸面,不若愿赌服输,还能为自己争条重诺的好名声。”
容浅紧着眉朝这两丫头使了眼色,急切训道,“这种在背后嚼舌根的混话以后可勿要再说了,若是被隔墙之耳有心传了去,祸害的可是我们姑娘。”
两人闻言,立即诺诺噤声。
日子这般淡淡沉沉的过着,一晃便到了三月,春旭虽灿烂,天色却不曾回暖,凉寒之意还一日胜过一日。
院里的那棵梅树已是亭亭如盖,繁茂成荫,那处被解语打理得井井有条的花坛亦是百花争艳,花香馥郁了整个院子。
亓官陵还是与往常一般无二,陪我用膳,同枕共衾,但因政务繁忙,通常都是窝在房处理公,偶有闲时为我描上几副像,抑或与我吹箫樗蒲,日子倒也过得无波不澜。
我倚在长廊上看着院落春景失了神,容浅拿了一件斗篷披在我身前,悉心叮嘱道,“这几日天气又越发寒凉了,颇有几分大雪将至的兆头,姑娘留神着了寒。”
我笑了笑,“你瞧,天冷了这么久,这院中的花还开这般欢。”
容浅将手炉放到我怀中,说“鄞国的时气就是如此,就算是春阳灿烂,还是有寒意蚀骨,姑娘再等些时日,听解语说,过了四月倒春寒,天色就回暖了。”
这时如婵将驿馆的信使领进院子,说是哥哥派信过来了,我一听,喜匆匆地起身奔了过去。
“我半月前才寄去的信,哥哥这么快就收到了。”
那信使恭敬地双手将信笺递上前,“大公子几天前才收到姑娘的信,因嫌驿馆的信使行程太慢,硬是让奴快马加鞭地送来。”
我满意地笑了笑,“有劳了。”后嘱咐了容浅,拿出银子赏给信使,那信使忙叩首谢恩,退了出去。
等不急进屋,就急匆匆地坐在廊下拆开信笺,容浅在一旁亦是可见欣喜。
信上言,哥哥要为晁国使臣,赴鄞纳贡,约莫初十便到思陵城,还为我添置了许多晁国特产与母亲亲手制的衣物,叫我安心将养身子。
我读完,不禁雀跃,饶是将我心头多日的不畅快给撇了去,慌追问容浅,“今儿是初几?”
“回姑娘,今儿初三,”
初三,离哥哥到思陵城还有七日,还有七日我就能见到哥哥了。许是我睹物思人,满满的思念之情涌起心头。
或是因孑然一身,嫁来鄞国,这几月来的思家之情一日深过一日,如今终能将见,心头说不出的惊喜与激动。
“容浅,赶快着手备些东西,哥哥初十便可到达思陵城呢。”
我忙不迭地进屋捯饬起来,容浅一听,也是抑不住激动,笑着跑了出去,“公子最爱奴做的棠梨糕,奴这就去膳房寻食材。”
刚从外面进院的解语瞧到这副景象,愣是惊讶地问了一句,“竟是何事让姑娘和容姐姐这般欢喜……”
才睡醒午觉,我坐在铜镜前还未定神,解语便从廊下进屋招呼道,“姑娘,快来瞧,院西角的那棵枯桃树竟一夜间开了花,可漂亮了。”
倒是个稀奇事,西墙角是有棵枯桃树,枝干虽壮,但因被蚁穴噬了树心,颇有病枯欲倒之势。
容浅本想叫人砍了去,送去膳房做柴火。奈何解语硬说桃树还未枯死,尚有回生之势,绕是在容浅身边好说歹说,方才保下来。
院里的宫人都才十几岁的年纪,这种稀奇事,自是都去凑热闹,我到时,那棵桃树上花缀满枝,鲜艳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