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您别生气了。”
“清沅啊,”陈军医叹了口气,面对自己最欣赏的学生,有些无奈。
“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你不后悔就行,我尊重你的选择。”
林清沅看了钟雪一眼,提议道:“老师,我们出去走走?”
陈军医点了点头,时间还早,太阳光很温和,并不是很晒,但两人还是挑着树多的路散步。
两人并不知道,钟雪见两人出去后,眼神暗了暗,紧紧捏着手里的病例报告,心里产生一股浓浓的焦躁。
“老师,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林清沅低着头道。
“清沅啊,你最大的优点就是适应性快,每到一个新的环境,你能很快调整自己的状态去适应它。但你这性子,真的需要改一改了,别人戳一下,你就动一下,这是不行的,你得学会自己去争取,你要想明白什么是你自己想要的,然后再朝着这个目标前进,可是,你似乎到现在,还没有想明白,什么是你的梦想。”陈军医一针见血道。
林清沅听了叹了口气,太难了!
“老师,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我没有什么特别感兴趣的东西。”林清沅闷闷道。
“清沅,一个人如果没有梦想,其实是件很可悲的事,想要做好一件事,认真是不够的,还需要——热爱,因为热爱,你才会发自内心的快乐。”
“老师,其实我就是个很普通,也很平凡,甚至很庸俗的人,没有什么太大的抱负,因为我不聪明,也不喜欢努力,我就想……每天躺着晒太阳。”林清沅说着,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
晒太阳?
她怎么十七岁就想着退休了?
前世好歹定下了三十五岁退休养老的目标,但林清沅觉得,这真不能怪她懒,换做任何一个被社会毒打过的社畜,在有条件的情况下,都会选择咸鱼躺。
咸鱼躺不香吗?
陈军医听了,却是有些不明白,他这个学生似乎一直没什么自信,到底是什么样的成长环境,让她对自己一点信心都没有?
至于晒太阳的话,他没当一回事儿,只当是在说笑了,这么年轻呢!
“清沅,你要自信一点,你并不普通,你很优秀,远超其他其他同龄人。”陈军医鼓励道。
“老师,我一点都不优秀。”连清北都没考上的人,算什么优秀?
“哎,老师你不懂,虽然我不笨,但我真的算不上聪明,顶多就是认真吧。”
林清沅高中时参加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但只拿了个没什么太大用的省二等奖,没办法,智商有限,比不上那些进入国家队的学神。
当时带队老师几乎每天把她拉出来作为对照组鞭尸,还说她能走到省赛已经是走了狗屎运了,那是她人生的又一段黑暗之光,后来她知道,有个词叫p。
虽然哪怕到现在,她都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个老师要这样整她。
但不可否认的是,那些进入国家队的学神才真叫做聪明,也不知道他们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转得那叫一个快。
可能当你刚有了解题思路时,别人答案已经算出来了,这种怎么追都追不上的差距让她备受打击,这不是努力和勤奋就能追上的。
“老师,您那么厉害,我跟着您学习就够了。”
陈军医听了淡淡笑了笑,他想了想道:
“清沅,你很聪明,学习能力也很强,我能教的已经教完了,剩下的靠你自己一步一步去实践。
孟老是肝胆外科这方面的顶级专家,他是最先提出我国肝脏解剖五叶四段新见解的研究人员,常温下间歇肝门阻断切肝法也是他创造的,他突破了人体中肝叶手术禁区,他现在的研究方向,应该是想要是建立完整的肝脏海绵状血管瘤和小肝癌诊治体系,未来很可能会应用肝动脉结扎法和肝动脉栓塞法治疗中、晚期肝癌,癌症啊!”
陈军医感慨道,身为一名医者,没有谁不想攻克癌症,可太难了,国外西医学领先他们几十年,如今依旧对此没有什么太大进展。
“清沅,你真的,错过了一个很好、很好的机会,我都替你感到惋惜!”
林清沅暗暗咂舌,这孟老确实厉害,可以说是肝胆疾病方面的先驱和奠定者了,这怕不是以后还要被写进教科。
但她不后悔,她没多大志气,对现状很满足,不想有太大的改变。
“老师,有句话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留在这里没有什么坏处,去了那边,也不一定会很好,尤其是,现在政局这么敏感……”
陈军医点了点头,这确实也是需要考虑的,所以他也仅仅只是惋惜而已。
孟老之前因为那场运动戴上了“反动学术权威”的帽子,又因为归国华侨的身份,有了“里通外国”的嫌疑,也幸亏他们医学系统整体风气比较清朗,又有军方作保,没有受到太大波及,孟老没有受到太深的迫害,不然,那才真叫国家的损失。
陈军医也是无奈,什么狗屁“里通外国”,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你说的是,这个时间太敏感了,就呆在这里也好,起码……”安稳。
陈军医心情一时有些沉重,良久,他轻声道:
“好了,咱们回去吧。”
“老师,您没事吧?”林清沅有些担心问道。
“没事,就是啊,想起了一些人和一些事。”陈军医轻轻摇了摇头,他望着天空即将穿破云层,照射出耀眼光芒的红日,喃喃道:
“你说,太阳能正常升起吗?”
他说完自嘲笑笑,根本没有指望学生会回答这个问题,谁都不知道,太阳能否有一天能正常升起。更何况清沅年纪还小,可能根本就感受不到这场运动带来的伤痛,但没想耳边传来坚定的答案。
“当然可以。”林清沅斩钉截铁道。“总有一天,太阳正常升起,普照大地,让一切黑暗无处遁形。”
“希望如此吧!”陈军医道,并没有被她的话安慰到。
他看了眼天际那抹红,长长叹了口气,希望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