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小院内,主屋只简单地摆了一张高几、几张桌子,字画还是杜衡与杜若闲时自己做的几幅,杜母听不懂他们之间的谋算,只拿着布擦桌子。
直到听到杜若问杜衡:“你确定你没透露一丝潭辕并不同意你去疏散百姓的事吧?”她一奇,问道:“那为什么不告诉尊神真相呢?这样潭神君被尊神处罚,说不定会被革职,于你哥哥也有益啊。”
杜衡刚想说话提醒母亲一二,结果被杜若抢了先,“你整日说着不能得罪权贵,更不能得罪有权的恶人,此时倒说这些,有意思?”杜母被说得一臊,低头不语,杜衡就要站起来安慰,结果被杜若拉住。
杜若正在给他上药,一动药粉就洒落了,杜若瞪他,道:“这条胳膊要是不要想要了直说,别浪费我的药。”
她也没再嘲讽母亲,还客气地温柔了一些,问道:“你都说了,是说不定会被革职,没有十足把握的事,绝不能做。”
“更何况,他还真的不会被革职。”她看了一眼杜衡,见他也点头认同,又道:“他是扶持尊神上位的旧臣,尊神自然会给他脸面,况他在军中多人推崇,若是哥哥于他不利,便等于在军中树敌。”
杜衡也是点头,道:“且他也有致仕之心,没必要在此吃他一子,若卖他一个好,他也可帮衬一二。他应该能明白,尊神待老臣好,也不过是余辉罢了。”
胳膊已经包扎好,杜衡卸下袖子,握住了杜若的手,郑重道:“我会继续努力,拿到神君之位,带你去神城住。”杜若没松开他的手,只冷冷笑道:“那小时的无稽痴梦,我早就不做了。”
杜衡看着她,想起从前她拉着自己的手,指向安祁旭返程时的队伍,问道:“哥哥,青龙神君又要回神城了,你什么时候带我去神城啊?”
他与她都是开怀笑着,他将她抱起来,允诺一定会带她去神城住。
那时的她眼里还有星星,笑声也如银铃一样。
他又看她,眼睛已是微红,这样一个十三四的小姑娘,却冷冷站在他的身后,说着一切不近人情的话语,“是哥哥对不起你。”
“这话以后少说,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自己没用。”她扔给杜母一个手帕擦泪,道:“我在厨房炖了鱼汤,你去看着,我和哥哥还有话要说。”
杜母下去,杜若道:“你如今升官,切记更要谦逊低调,得了赏银依旧要给我管着,我在凡间的产业也预备扩大,皇商那里也搭上线了。家中并不缺钱,若有人送礼一概不收,宁得不食烟火之名,也不要左右逢源。”
“有安祁旭珠玉在前,神界再无一人可称左右逢源。”杜衡再谈及从前无限风光占尽的青龙神君,也可算是盖棺定论了,“当初青龙神君陨落之后,神界内哀恸之气大盛,可从青龙府里抬出来的金银珠宝更是如山,可见他极会做人。”
“可到最后张扬,落个无名而死,不明不白,上面一句话都没有,神界议论纷纷,各色流言都有,咱们,还是莫当出头鸟为好。”
杜若挣开他的手,道:“不许提他,纵是他当真万恶,也是我救命恩人的师父,我说不让你左右逢源的意思是,你性子如此,做不了他那样圆满。”
话说如此,杜若让他好好坐着,自己去厨房看看。
他走到门口,看着窗外碧空千顷,山外闲居的人烟不少,却不同于大城大洲内的嘈杂,反而弥漫出一股温馨的乡野气息。
不过他除外罢了。
从神宫内传出来的法旨格外金贵,一响四应,赏赐中虽没有宅邸,但算算也够在神城中买一所了,杜衡想与杜若商量着先在神城置办一处,也好落脚。
“你又不用上京述职,要宅子做什么,你升了官必不可少的要散出去一笔,等你真的再进一步,我凡间的一切也要抛去。”
杜衡听自己妹妹这样说,只得作罢。
……
“尊神,妖界的商使到了。”羽冰落喝了一口醒神的茶,套上衣服,又再次赶去议事殿。
“妖界此次运送的马匹本尊已经派人看过,虽然可喜,但远不如上次送来的,数量也不如上次多,其中缘由,本尊倒是不明白了。”
神界为彰显上界风范,每次妖界无论送来多少马匹,神界都是按超凡间精壮马匹价格一半的价格付之,可这次的马匹,量少不说,还有许多得了病。
妖界派来的商臣立马道:“近日我界马族内应是得了不少灵气,有许多已经成精了,实在无法送来,但是我王表示,可送三万只白鹿,白鹿行动也等同御风,且马匹只能骑十年,白鹿可骑三十年。”
羽冰落一只手在广袖中掐算,觉得这次或许还是妖界赔本以求神界不要动怒,但白鹿一事,倒是难办。
神界除骑马以外,就连凡间多有的牛车都不愿坐,白鹿毕竟也是首次,神界恐起争议。
思来想去,她只能试一试一个法子,毕竟若无坐骑,只能勒令会法术之人不得骑马,不是个好办法。
她轻瞥了若沁一眼,由她站出来道:“神界虽不骑他物,但念妖界此行,特许。”
商使下去,若沁道:“冥界将昨日在凡间神庙所得供奉送来,神已开,今年凡间风调雨顺,凡帝特上贡了不少,冥王是亲自来的,想必快到了,尊神还是先接见了再回去休息吧。”
羽冰落微微起来的身子又落下,双手搭在膝上,看着殿门大开,却只能投一小片外面的光芒,殿内还需放上夜明珠才能称得上是光明。
听着若沁一个个通报下一个应该见谁,应该处理哪件事,她听惯了。
冥王亲自前来,尊神亲迎,冥王微笑,尊神虽不笑却也是温和待他,其实心里都在为自己一界的利益在言语上打仗。
幻尊不在,神宫的一应事务也不可避免的由她担下,虽只是看看账本,处理一些大事,与她不过众多大事中的一个。
但上下疏漏一瞬,便是几百甚至上千百姓一年可用花销。
这便是上神界,众界的眼睛一起望向一处的地方。
金银哪怕一进一出,所剩余的也是别界想都不敢想一个数字。
霸道却处处迷人,危机四伏却是人头破血流也要挤入的地方。
敢于之披靡一半的,也只有从前的魔界了。
而这份披靡,也只不过因为魔界的敢于赴死,以血肉拼出来的一条大道罢了。
结界里面的一界,没了神界金银上的扶助,无法入凡另谋生路,又是如何度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