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方不说缙绤,单说羽琮为何突然要让羽冰落参与早议,可追溯至刚才的神育堂内了。
又是一节课,众人从外面说说笑笑进来,突然看到角落的那一抹趴在桌子上的亮丽风景时又立马闭上嘴,连走路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吵醒这位一上课就脾气不好的大公主。
紧接着许多学生进来,都是进屋之时接收到眼神立马闭嘴,不敢再言一语。
皋离踱步进入时,发觉今日课上安静地厉害,本想夸赞,谁知看到角落的羽冰落趴着睡得正香时,立马又皱起眉头,叹道:“鄙人不才,今日才算见到“曲肱而枕之”一句。”
众人想笑却又不敢笑,见羽冰落头晃了一下,“嘶”了一声坐直,甩甩手臂,抬头去看皋离,道:“若孔二尼尚活着,弟子定会赠枕,曲肱作枕,伤头伤臂。不过手麻无法写字,天下弟子定会少背许多籍。”
她素来都称孔丘为二尼,可众人无论听了多少遍都会笑个不停,后面那句更是好笑,且他们身为学生,这也的确说出他们心声。
皋离气得胡须乱颤,自羽冰落在回来后上课,两人皆是不对峙一场都不算上课,他也总说羽冰落“乃法家之首,一言一句皆是严厉无情之句,毫不重视仁义”,而羽冰落又不在意,反以此为兴趣,读起法家之更是兴致勃勃。
短暂插曲过后,皋离才道:“今日之课,依旧是讲述孟子之政见,共选三篇,其中一篇《攘鸡》最为精悍,首读此篇。”
紧接着他诵读一遍,羽冰落再没睡觉,虽听得乏味,却也耐心听着,皋离一面说,她一面皱眉,直到最后都将眉间挤成了“川”字,都等不及皋离说这篇章的深层含义,就站起来道:“学生有异议。”
众人一见她这般,只能在心中道:又开始了。然后就看热闹般地看过去。
皋离让她说,羽冰落便直接道:“孟郊两错,一错将国征税之事作为偷盗,二与另一人劝国君取消征税。”
皋离自然不认同,道:“百姓耕种繁忙,却要将辛苦所得收成拱手奉于他人,这样一做,国君不正与不劳而盗他人之物的窃贼一致?”
羽冰落有些激动,道:“治国安邦,君之职也;保家卫国,将之职也;谏君察民,官之职也。此皆个人职分,岂独百姓一人奉献?如若天下之人,不分君将官民,皆种食粮,此确乎无需征税,而国危矣。”
她这边说完,皋离也不甘示弱,道:“征税之道,并非取之有度,百姓无饱食,则定无暖衣,百姓无饱食暖衣,则伤国之根本,国亦危矣。”
他说罢,见羽冰落尚在思考他话中道理,他又道:“况自古就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之理,百姓饥馑,则必生愤,举国上下,莫不以百姓为重,使民受苦承累,必损及一国万家。”
话说到此,本以为羽冰落便要被说服,谁知并没有,她又道:“既然先生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之理,那容学生也借用,国君征税,养兵攘外,散银安内,如若东河洪涝,国不加以救治,西河之末岂能幸存?如若士兵战败,因国无精器足粮,而举国百姓又怎能安然度日?”
她说完又冷笑一声,道:“这孟郊果真是不受诸位国君重用,如若是我,不把他打出去就已是我仁慈了,他以为国君的钱便是宫中下雨皆下金子,宫中之风就能吃饱吗?养兵、养官、修国、扶民,何处不需钱银?难道国君若真自己耕种,所种粟米一颗就能吃饱吗?”
这又是略有滑稽的笑话,细想却是极有理的,她见皋离既气又怒,便将继续说孔孟之道的心思取消,刚想说几句这其中的有利几点,就听身旁窗户处又传来熟悉声音,他扭头一看,正是羽琮。
此时羽冰落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他怎么这么喜欢站在这个窗户口看着他们上课?
思绪到此,听羽琮让她出去,她也不惧,向皋离作揖退出,正对上羽琮探究的眼神。
两人这次没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也没有柳氏的人在侧,两人还算和谐地进入一个殿阁,方听羽琮道:“你可知,你刚才那一番话,都在讲述什么?”
羽冰落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就老实道:“儿臣并非存心贬低儒家,而是有些地方,儒家的确说错。”
羽琮一拍桌子,大喝道:“可你句句说利,无一句含有仁义之理,这是一个作为尊神之后的样子吗?”
羽冰落更加不明白,也不甘示弱,道:“说利又如何,世说商人重利,可重利地又岂止是商人,农民若不重利,便不会细心照看田地,工匠若不重利,就不会精进手艺,”官员若不重利,就不会再想升官。”
羽琮道:“这些的确是真,可若是连君主都将“重利”一词整日放在口头,事事都言明此事是为了利益,上行下效,一国皆是重利,无仁无义,终将会使亲情淡化,君臣生隙,家国分离。”
羽冰落这下便是陷入沉思,思考了一会,突然悟到其中真意,道:“父神的意思是说,追利是可,但以儿臣的身份,不能将利益整日挂在口上。”
这才是真理,羽琮虽不想如此,但也喜于她如此聪慧,紧接着又听她道:
“儿臣虽不反对征税,但也知道凡间征税过高,若有天灾人祸,更是妻离子散也难以交税,儿臣便想一法,何不多费时日,细分征税之法。”
“凡间与神界不同,儿臣也明白,故而粮食总有不同,何不细化,若少收者,便只收十分之一的税收,在往上排去,明面废除半税,但要求富农拿出定量粮食,做出粥棚,赈济难民。”
“这些方法,还要依靠神界,托梦与凡间,让他们明白,他们的作为,都在神明眼睛所到之处。”
她说了一通,羽琮眼睛就越发亮,直到最后,都上前拉着她的手,不吝啬夸赞自己的女儿。
之后,便有与缙绤之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