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朝殿上,樽山肉云,安祁旭持樽先饮三大杯开场,随即歌舞上场,各人尽欢。
“如今魔土归一,魔君也是时候娶个魔后,也省了光禄勋内宫外朝两头跑了!”
不知是谁起的头,那些本就有意将自己的女儿亲眷送到宫里的首领顿时来了兴致,纷纷附和,言语之中多有举荐的意思。
襄胥知道内情,偷偷去看安祁旭的脸色,结果安祁旭拿起酒樽轻抿了一口,笑道:“这事本不是当下最要紧的事,如今既已太平,只等封印一破,才算完美。”
他这样说,众人顿时将心都转到封印上去,一脸期待,“依魔君的意思,可以破开封印了?”
安祁旭笑着点点头,称等回京的大军都安顿好了,再调兵前往魔界边境把守,那时就可解开封印,重见界外天日了。
本是只有帝京这一众人真正地高兴,结果这魔界封印将破的消息一出,便是全部人都高兴了。
虽说如今的魔界已经可称太平盛世,但外界之事,似只能从安祁旭口中得知,还是几百年前的那些事,他们早就迫不及待,想着封印破开之后好好地出去逛一圈。
一樽一樽酒喝下去,宴上各人都喝得双颊绯红,美味佳肴没动多少,倒是酒坛运进运出。
安祁旭也是极为高兴的,一为出兵大捷,魔界终于一统。二为提及封印,他总算可以重现在神界诸人面前。
但又莫名地有些伤感,他终将是会再见她,却也只是相见罢了。
他坐在上首,看着底下众人肆意狂放的大笑,突然就觉得她也应该在其中。
魔界是不会悲伤的,所有的苦痛灾难都将化作大笑远去。
宴毕,已是东云遮蔽明月,浓云迷雾,便是子时过后,宫侍搀扶着将安祁旭送到青庭门处,再交给侍女。
青庭门就此关闭,侍女扶着安祁旭回到晖熹宫,替他宽衣解带,又喂了醒酒汤,扶他睡下,再熄灯收珠退出去,徒留安祁旭面上仍挂着恬然沉静的笑,却有一滴泪悄然滑落。
第二日早朝,共有二十官武将告假,剩下的一些也神色颓靡,显是睡得不足。
饶是这样,安祁旭还觉得人已经够多了,尚记得刚开始早朝时,有大半官员直接忘了这事,还有觉得辰时早朝太早不想来,就是来的那一部分也多有迟到的。
如今这样,已是好多了。
今日本不是封王首领一月一朝觐的大日子,也极平淡,处理了几件小事,再有一件派兵前往魔界边境看守的大事。
安祁旭深知与东川三部犹有约定,就言东川之兵,一半由帝出,一半从三部中调,只是长官将军必是他的官员。
这便拟旨,所派也是新将官,实战经验并不丰富,对上小小蛇界也是足够。
最重要的,是这些新将是安祁旭亲自教导,心窍自然比老将灵活,也明白如何与东川三部共事。
再指了两将军四官去往西方的通妖谷,一位老将,官则都是新官了。
最后是神界,众人屏气等着安祁旭示下,毕竟他极熟悉当初的神界之状。
“神界早有收魔界为臣国之念,先以封印使其困,再解封施恩示威,如今我界自己破封,想必神界不止会惊,或许还有大怒。”
底下一众老将倒不在意神界是怒是惊,只是生气,新臣还有些担心,抬头望安祁旭神色,见他却是笑了起来,道:“若是从前,或许就只有称臣一条路可走,可如今不同昨日,便是……”
有些话他不能说,还要有人替他说,紧接着就从官中有一人道:“如今魔界,便是先魔君统领下最鼎盛的时期,也是不如当下的。”
武官中,除了谛玄这个大司马之外,就是子孤官位最高,只听他大笑道:“如今就是神界出兵,咱们魔界也是不怕他的!”
可安祁旭不想与神界为敌,只一心想着安稳议和,全了他一番私心,也可不使百姓受苦。
只是这话,在现在这种所有人都十分亢奋的情形下是绝不能说的,故而按下不表。
……
下朝之后,安祁旭并未回青庭,而是来到西偏殿,西偏殿空旷,中间是几张桌子拼到一起,上面是一张长长宣纸,周围大小毛笔,各色颜料。
服侍的宫侍见魔君到来,连忙磨墨调颜料,又去取了一条襻膊,替他系好,安祁旭吩咐道:“去将光禄勋请来,这最后一块地方,他跟着我画完就能出师了。”
服侍在旁的宫侍道:“光禄勋大人今日恐怕是来不了了,听说他下朝后急匆匆地回府了。”
安祁旭朝上只一心想着封印的事,并未注意太多,如今一听,怕襄胥是家中出了事,连忙指着一个内侍官,让他去襄胥府上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坐等站等,他甚至都走出去转了一圈,手也不握笔画画,心中也是焦急,直到派出去的侍官回来,他也不让人行完礼,直接问襄胥的情况。
侍官面带喜气,道:“光禄勋让魔君不必担心,是大喜呢,光禄勋夫人有了身孕。”
“真的!”安祁旭喜得直拍手,连忙叫人去魔里抬赏赐送去襄胥府上,又转头去让宫侍不要再继续磨墨了,道:“他既来不了,就不用画了,等他来时再画吧。”
宫侍称是,去替他解了襻膊,安祁旭待人宽厚,便是他们犯些小错也多是饶恕,他们又都是男子,行事不同于青庭里的宫女多有不便,自是有什么说什么,“魔君待光禄勋也太好了,平京内都是少有。”
安祁旭听他说自己待襄胥好的时候,突然就想起神界的一个人。
那人如今在圣灵岛中想必过得极好,他何必担心呢?
又过了一日,襄胥才出现在早朝上,下朝后也没立刻回去,而是转道去了西偏殿,等安祁旭到时,他都已经系好襻膊在那磨墨了。
安祁旭见他笑意不减,坐在位子上出神,直到安祁旭都走到他跟前,他都没察觉到。
“回神。”安祁旭拿着笔在他面前挥挥,然后才让宫侍给他系襻膊。
两人这才开始画画,午膳也没吃,直画到月出东山上,襄胥画完最后一笔,将笔直接扔到那边的水桶里,大呼一声:“这画了这些年,总算画完了。”
“画完这个,封印就可以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