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事初始之时,两军对决先比鼓声,安祁旭派人从魔宫里拿出的陈年的大鼓,竟如新的一般,鼓未启前,便是两军舌战一场。
勾邺瞥了身旁的明翡一眼,后者会意,在吩咐士兵一声,就从军后推出了一辆小车,她笑道:“早听闻今日是安公子亲自领兵,特特背下了礼物。”
看着小车子被推到中间,上面的大箱里不知装了什么东西,安祁旭面上沉静,也明白这并非是好东西,恐怕有毒,见两个士兵过去拉,还偷偷地给他俩布了个周身结界。
场上又如死一般寂静,箱子运到安祁旭面前,里面似乎有些响动,安祁旭耳力在神界练得极好,又听着这声音熟悉无比。
便什么都知道了,心头泛起一阵恶心厌恶,看向勾邺等人的眼神也更冷冽一些。
他手一挥,那车上的箱子就被打开,成百只蜈蚣蝎子之类的毒虫都往外跑,只是又被随即而至的结界挡住。
“我是极相信凤羽部是拿了至宝送我的,原来,凤羽部的至宝是这些腌臜之物。”安祁旭挑着眉,阴阳怪气地说笑在这片大地上,“你留着泡茶吧,我倒不稀罕。”
他一挥手,那些虫连这箱子车子一起飞到了勾邺面前。
没有一丝害怕的情绪在内,这让勾邺是怒气大盛,瞪了明翡一眼,见她也是愣愣,低骂一句,将那些东西火扬了,对着安祁旭大骂道:“你这狗东西,我要你知道爷爷的厉害。”
“子孤将军?”突然被安祁旭叫到子孤顿时激动,还以为是让他打头阵,刚回了一句,谁知他道:
“不是说封印后就没有走兽化形了吗,怎么这畜牲此时就俏生生地站在我面前呢?”
这话传到两军每个人的耳中,有笑有怒,不过都把眼睛放在安祁旭一人身上。
而安祁旭也知道,这是他第一次这样骂人,若不是勾邺拿虫恶心他,他或许会对他客气些。
如今看来,不必了。
两方鼓声大起,安祁旭派出子孤打头阵,而勾邺则是明翡请缨。
子孤拿的是单月青龙戬,杆画龙纹,悬系金丝红缨,其身穿紫金甲,头不戴盔,只将头发尽数盘起。
明翡依旧是凤尾双股剑,近看之下,一剑身画刻一凤,另一则刻一龙,剑穗饰为凤尾,便又可称龙凤剑,其一身轻甲,别枝桃花,这是她一仗一花的习惯。
两人本在当初神魔交战时共事,此时却极为兴奋地对打,一钩一刺,莫不使全身力气,灵气大显,由武转法,由地至天。
打到中途,勾邺再派一将,安祁旭亦跟一将,四人相对,场上又是一阵大风起兮,青叶飞舞。
如此激战,明翡身上轻轻别着的一枝桃花却连一片花瓣都未掉,她更是游刃有余。
她本就有一可敌两的名号,这些年子孤这边又无灵药辅助修炼,渐不敌她,虽又来一人帮衬,可明翡有人相护,打得更是卖力。
勾邺见渐呈上风,喜不自胜,拿过自己的凤羽部首领一脉世代相传的凤骨赤金剑,剑柄为凤骨雕成,剑身赤金烧就,剑鞘被他留在马上,上面镶着一颗凤血炼成的宝珠,汇聚一道灵光跟随向上飞的勾邺过去。
安祁旭这边,几个将军见勾邺也飞上去,纷纷请缨过去帮助子孤两人,安祁旭看着天上依稀可见的人影,道:“我去会会。”
他一跃而起,霎时就入了那一片光芒中,众人愣了一会,然后突然看到那把宝剑此时闪着光,却似乎被压制着不能跟随安祁旭前去。
他们惊呼,向着安祁旭飞走的方向大声道:“你法器没拿!”
那上面本就大亮的一团突然如爆炸一般,天地间光芒四溢,他们只能听到一声声兵器相撞的声音,以及时不时传出的怒吼,他们看着上面闪闪烁烁,心也跟着直跳,直到“砰砰”两声,有两个人影坠入地下,地面一震,久不能息,黄沙突起,眼不能视。
地面渐渐平静,扬起的黄沙也再度落地,此时天上的光也散了,明翡脖子有伤,慌乱飞下去,摔入地中的两人正是勾邺和他的将军。
明翡身上的一枝桃花,此时却在依旧立于云端的安祁旭手上,上面还有鲜血,他看着躺在坑中不能动弹的勾邺,无情嘲讽:“我说过,如果我想,凤羽可以不是众部之首。”
明翡看着那云端上睥睨他们的眼神,不禁想起了几万年前的那一桩事。
他与那人,竟有些相像。
凤羽首战告败,向后撤退十丈之地,转为防守,安祁旭则领兵再进十丈,步步紧逼,驻营休息,以告胜喜。
“当时你不拿法器去,我们都慌得不得了,是咱们没见识了。”众人赞安祁旭法力之高深,安祁旭也明白这是魔父的功劳。
他笑道:“对付勾邺,是不必用那把剑的。”就是实实在在的嘲讽勾邺那些人的无能,众人都跟着一起笑,又有人人、突然问道:“那你觉得,是你法力高,还是大公主羽冰落法力高?”
众人都看向他,等着他回答,而安祁旭又岂会不明白他与羽冰落的差距仍有。
若说他在有人掩护下能毫不费力的打败勾邺、明翡三人,或许也能再来几个,那羽冰落就是可以在只身单打时,大败勾邺此流三十,或大败明翡此流十几。
她的法力,他略略算过,恐怕在比他还小的年纪,就已经到了六界皆惧的地步。
而这些年下来,她虽不怎细心修炼,但法力却也有进益,并非他可以比之。
众人不过几句玩笑,对羽冰落的实力也是有目共睹,就不细问,轻轻揭过,继续喝酒,顺便商讨着接下来的计划。
酒足饭饱,已是夜深,将军们摇晃着回帐休息,安祁旭留小兵收拾残局,自己走出帐子透透气,却没注意有一人正偷偷看他。
此地处西,可月挂处还在西面,安祁旭独自一人站着,月辉银白,与神月无异,洒在他身上,映得他恍若一片流云,又是身姿清瘦修长,如一根白玉雕成的细竹。
心中正有一首诗脱出,此时困倦,醉意亦上,便想先回去睡下,等明日再写上不迟。
他回了屋内,脱得只剩中衣,因与勾邺打完回营后沐浴过,此时也不必大费周章让人打水过来,他褪了靴子,就躺在床上。
昏沉之间,他刚要扯被子盖上,结果手刚碰到被子,并没看到被子鼓起,且从中伸出一截白藕般细臂,一只粉白柔手就握住了安祁旭的手。
这是一双女人的手。
这是安祁旭第一个迸出来的想法。
这不是她的手!
这是第一个想法后脑中唯一有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