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秋未央,早上华灯,本应乐融之景,却叫神界中不知何处冒出的一些人墨客打扰。他们四处游行,官兵何尝不想拦住,可偏偏他们只游行呐喊,连一只蚂蚁都不曾踩死,一块砖石都不曾损坏,丝毫找不到抓捕的理由。
为首起头便是白日在青龙府门口的男子,在众人口中名为韩元的,他因写出一篇长诗大骂安祁旭,且压韵尾平仄,备受他们这一团体的尊崇。
因他们只于学上大骂安祁旭,要求恢复律诗规矩,故而被神界世人称之为“复韵派”。
听他们游行的内容,安祁旭简直是啼笑皆非,他何时要求废除律诗过,不过被世人传播,一些人为得赏识,纷纷不作律诗罢了。他身至西极,才能听不到这些传言,定淞在他身边一脸着急,他也乐得看他演戏。
但他明白,将要结束了……
子时至,一场雨到,花落满天将比风吹芳菲,孤鸟独旋不愿随众避雨,街市永不停绝,此时却纷纷躲在檐下避雨,而“复韵派”依旧举着自制大牌大旗,行走在街道之上,唱诵自己刚作的韵诗。
将要早议,安祁旭也早已回到青龙府,府前大柱上的长诗已久显眼,他却始终不命人擦去,还时不时地踱步出来看上两眼,权当是再看繁华街道的往来路人。
况自那韩元来闹过一场,安祁旭当真把他的诗递到宫里昌局,那里专管封生、士、君一类事务,另有收集章抄录,编著学,皋离为长官。
他将长诗送过去时,皋离也对他饱有不满,皋离为人确为清高,只循规蹈矩之下,也并不多说安祁旭,安祁旭却看得出,道:“先生立于浊世数万年,所明所知皆不是常人可比,现在之景,以后还会更甚。这背后将引何事,先生心中肯定有定夺。”
皋离浸淫世间多年,若非醉心诗不愿随俗,否则何止昌局长官一职可容,他自然明白当下局势定是有人在暗中操作,他这才正眼看向安祁旭,道:“但他章上说得并没有错,完全符合你的行迹。”
安祁旭还记得从前为神育堂弟子的样子,对皋离更加尊敬,甚至又带委屈,道:“那日师傅虽不在席上,无法听到我真正说了些什么,可您真的相信,外界传的那些话是我说的吗?”
他知道皋离会仔细想着这些问题,他不必再说什么,淡笑离去,只将这首长诗留下,让别人各自揣测他的目的去吧。
愈乱愈浊,或于他有益也不可知。
神华门尚未打开,安祁旭骑马缓缓前来,此时因将要早议,神华大街无有一人,就算“复韵派”的人再嚣张,也不敢在此时上神华大街上游行。
这事闹得纷纷扬扬,神领中没有不知道的,却是丝毫不在意,连百萧、岫骥两人也不替安祁旭担心,反而在没进神宫之前,同其他神领说笑。
百萧站在最前,神色何为烦躁不屑,“最近神城也不知怎地,出来这么多学子人,整日四处游荡,念些酸诗,扰得人不得休息。”
只听一阵长笑,原来是一向嚣张的颜朔,他亦是一脸不屑,道:“不过是些读人,拿不动刀枪,学不好法术,采也不见得有多好,这样放肆游行,不过徒增笑话吧了。”
他这话虽傲,但说的的确都是事实,神领之中的确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的,学不同于政事,此消彼长更不涉及国运,与他们无关,不过是闲时的无聊笑话罢了。
更何况,众人看看安祁旭愈发沉稳的俊秀面庞,再瞄一眼一向冷淡的江奕,不由得想起前几日的一件事,他们便也纷纷跟投安祁旭。
几日前……
安祁旭身上带着陵淇送来的信件马不停蹄地赶往神宫,以西极公事的名义进入神宫,本以为会被引到中房,结果看见从议事殿内出来许多人。
为首的是一身品服的百萧,后面是各个已婚神领的夫人,这些夫人,自然身份尊贵,但安祁旭实在想不出来她们来见羽冰落做什么。
两方走得越近,相互见了礼,就见那些夫人的眼神有些炽热,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百萧轻轻拽住袖子,在他身边低声道:“你来做什么?”
安祁旭理所当然地道:“有公事要禀报,那师姐你们在这又做什么?”百萧心中想着该怎么措辞,看着众夫人都走的有些远了,便直接道:“尊神如今九万余岁,按尊神一脉来说,是该择君封侯了,颜城主传信给我,希望我去给尊神举荐几个人,可我认识什么呀,就召集了他们的夫人,一起过来了。”
安祁旭一想到如同举荐官员一般向羽冰落举荐丈夫的人选,觉得那场面又有些好笑,结果还没笑出来,就听百萧道:“我劝你如果没有大事就直接上给尊神。”安祁旭不明,问她为何。
百萧道:“我本来向举荐江宰座的,黎老族长的夫人向尊神率先举荐了你,然后除了黎箐师嫂,也大多都带上了你,还有些就都是神官了,自然不如你。我怕你现在去见尊神,她会不自在。”
听她这么说,安祁旭终于没忍住笑意,低声笑了起来,眼中都是笑意,直接道:“没事没事,况这是正事,不是一两笔就能说出来的。”说完向百萧、黎箐作揖,踏上台阶往议事殿去了。
黎箐同百萧离去,脑中还是安祁旭刚才的笑,对百萧道:“师妹,我觉得你没必要让尊神不选祁旭,我看祁旭应当对尊神是有好感的。”百萧听她这话立马惊得回头又望了一眼安祁旭,才看见他步履极快,已快登完了台阶。
其实心细之人多能察觉安祁旭待羽冰落的情愫,无奈他藏得太好,浓烈情意只能能被人探到一丝,便被他们认为是有些好感。
百萧摇头,道:“尊神要强世人皆知,可祁旭的性子他们却以为是随和,其实祁旭也是相当要强的一个人。”同黎箐对视一眼,道:“要不然他怎么能在常日闭关修法的情况下,做到无事不会,会则必精的。纵使是一个天才,也需要几欲泣血的努力维护。”
“这样两个何其相似的两个人,在一起不会快乐的。”
黎箐被她的这番话说服了,不再说些什么。
可青苍在变,碧波在变,人亦不会一成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