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祁旭回到神城,连青龙府都没去一趟,直接到了神华门,向守门的昭元军道:“臣青龙神君,求见尊神。”昭元军道:“请神君呈求见折子。”
安祁旭自知并没有写折子,无东西可递,只好扯下腰间佩戴的玉牌,上有“青龙神君安祁旭”七个金字,他递上去,道:“来时匆忙,并无求见折子,劳烦你将这玉牌送入,以证确为本君求见。”
昭元军一脸为难,却正逢若沁出宫为羽冰落办事,她心中既已清楚这两人之间的事,又因得羽冰落明确指示,待安祁旭已然有待神界神侯的态度,两人安安分分地行了一礼,她便接过安祁旭递上来的玉牌,又往后递给一灵人,道:“去通报尊神。”
她向安祁旭又是一礼,淡淡道:“请神君稍等片刻,我还要去为尊神办些事,先行一步。”安祁旭惊慌于她的十分客气,连忙称是,送她离去。
等了一会,便有灵人跑过来,道:“尊神请青龙神君去中房。”
直到被请进青华宫,安祁旭才彻底明白,为何当初柳氏能有那样的大的势力,从他这轻轻松松进入神宫就可看出:关系,远比实力要强得多。
远不止这些,安祁旭被请入中房,才发现殿内除了羽冰落别无他人,睡眼朦胧,平时英气的气势因此柔和了些,眉毛轻皱,倒像是被打扰了好梦。
安祁旭的神色温柔了许多,殿内既无人,他也没行礼,径直坐在她身边,端起茶送到她嘴边,拍拍她,笑道:“喝口茶清醒清醒,我有要事要说。”羽冰落依言接过他手中的茶,两手相触,反而使她更清醒了一些。
胜过茶汤……
安祁旭从寒亦里取出鹤族送的“大礼”,羽冰落看着挑了挑眉,笑问他这是何意。安祁旭一五一十地交代了鹤族与妖王派来的胡娣姬同他的谈话,听得羽冰落又皱了眉。
直到听完,羽冰落才道:“双方都等不及了。”安祁旭点头,又不免担心,道:“可我们也刚刚通知了蛇界,让他莫要管这事,如今若自己出手,岂不是惹蛇界生疑,觉得咱们明里一套、暗里一套吗?”
羽冰落笑,眼中尽是不屑,嘲讽意味十足:“那他也别忘了,蛇族是靠谁脱妖成界的。便是他们生疑,难不成还要起义反抗神界?魔界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安祁旭摇头,道:“魔界为例,他们的确不敢反抗神界,可莫须有的闲话,何必让它传出去呢。不过分一杯羹给蛇界,神界自然不会吝啬,不是吗?”
羽冰落自然不在意什么羹肉之说,只是道:“我才没有想这些,只是做一件事顾忌这顾忌那,未免太累了些。”她大大方方地拉住安祁旭,道:“他们是跟着我打天下的,自然明白我的性子,我为尊,他们自然要迁就我。”
安祁旭一愣,觉得她这个样子很像一个人,思来想去,终于想起来,应当是玥娑的待人之道才对。他叹了一口气,轻轻牵住她,道:“从前他们陪你的是打天下,霸道豪爽一些未为不可;可我如今陪你要做的是定天下,怎能再拿着将军行事的风范。”
“那依你之见?”羽冰落听进去他说的话,便小声问他意见,安祁旭思索片刻,道:“可否找个理由,将妖蛇两界的人都聚到神界来,先探探妖王的口风,再通知蛇界首领应当如何做。”
两人陷入沉默,不过一会,羽冰落想到一点,笑道:“玥儿一直吵嚷着要开玄玺草场玩,不如借此由头,请妖界、蛇界的人过来,若想不使人生疑,那就将冥界的人也请过来。”见安祁旭点头说这倒是个好主意,她又问道:“要不要将妖界各族也一并请了,也好顺带了鹤族,毕竟你还收了人家的好处,难道不帮他进言吗?”
见她那那些“大礼”打趣,安祁旭也不慌,道:“你只需要请妖界就可,至于妖王怎么带人过来,还需要上神界尊神关心吗。他们之间越乱,神界再出手相助,不更显得神界如救火之水。”
他眉头一挑,拍拍身旁的“大礼”,笑道:“不过啊,既收了人家大礼,自然要为他们办点事情,臣会私下告诉他们,神界设宴,至于他们想怎么过来,怎么探口风,便是另外的事了。”
这般模样,看得羽冰落目瞪口呆,啐了一声“奸臣”,见他仍不为所动,又故意刺他,“我是说你足智多谋好呢,还是说你左右逢源好呢?”
安祁旭怎么会被她这吓到,摇摇头,道:“臣身为神界的官员,所做之事若对神界有利,那便是忠臣,至于如何对待他界,臣绝对是以神界利益为重。”他紧紧盯着羽冰落,手仍搭在箱子上,笑道:“也是为神界好不是,尊神若真要给臣冠上罪名,也应当冠个收他界贿赂。”
“那本尊查查神律,现在你可以去伏狱司待罚了。”见她上套,安祁旭立马接上,一脸严肃,“此罪按受贿程度而定,按臣这般收百万两,允诺大利的罪名,按罪当诛。但臣以为,尊神不该治臣的罪。”
她话锋一转,又道:“同谋、同党者亦诛,臣如今受的贿尽在尊神这,计谋亦同你一一说了,你便是我的同谋,尊神想要怎么治自己的罪呢?”
想是脑子刚清醒,便极为快速地转起来,羽冰落也丝毫不客气,照样反驳:“同谋者,与之共谋,本尊从未替你谋划过任何事情;同党者,本尊与你自然不是一党。况且“大难临头各自飞”,神界可没有一人受罚左右皆苦的道理。”
安祁旭乍一听她的话乍然心伤,又细细嚼来,品出其他意味来,笑道:“尊神博学,臣不能及。只是臣想知道“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前一句是何?”被他这一问,前面当真要配些什么才好,羽冰落耳根一红,低头不语。
他却不依,仍频繁闻问着,羽冰落扭过身,强撑着严肃模样,装出了沉声道:“本尊不知。”安祁旭单手撑着头,倚在桌旁还是笑,“尊神明明知道,臣想听……”
只是这笑,带着耳畔的滴滴水声,桌旁的香炉中出的屡屡香烟,以及那阵阵心动扑通。窗外的风光着实美好,可繁花开遍,那一段时日里,太阳能照过的,只有一处罢了。明亮窗纸上太阳留下的痕迹,莫名地,温柔了许多……
待若沁照例进中房换茶点时,两人已正襟危坐指着一块地图,凑近一看,才知是玄玺草场的地图。她换了盘子便走,也无法在意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然超出君臣。
……
次日早议,便是几月之后,安祁旭同鹤族之间通了几次信,才彻底摸清他们的确不愿再等了,又献上几策,并将神界设宴之事提前告知。待早议之后,使臣前往妖界时,鹤族对安祁旭的疑心便尽消了。
早议殿中,神领皆知此次设宴目的是何,唯玥娑欢欣鼓舞,丝毫不察。刚下早议,消息便如挂翼之驹般传遍大江南北。此宴盛大,举界来朝,共奉上神界,于界有光。
毕竟盛世太平,泼金如水、洒珠如泥于上神界而言,不过在庾粟米之千分之一。
后人若称此宴,应称为“永灵乐圣之宴”,若在前面加个“首”字,未为不可,又或是在前面加了个“唯”字,更为恰当。
唯,只此一次,因为有她、有他,有灵世中含笔墨之人,故而称“唯”。
纵早议之后便是旭日东升,神民不理,点了灯烛,打了精致灯笼,请人作画作诗在上面,挂满屋前;临水之家,尽做荷灯,硬要与将出的真荷比姿。按此彰显神界大气……
妖界人还未至,百车贡礼先至,若合金银而算,未免俗气,只择无价之珍细数,也要有金乌绕凡一周,更不必说可估价之物。
贡礼从西极进入神界,安祁旭亲自看守,他只神识一扫,便知车内何物,减省多少时间,待贡礼过完,便是妖客来界,为首妖王车驾,由九匹白鹿共拉,白鹿两角透晶,显是灵长却无灵识之物,为王坐骑完全合适。后面车驾也皆为鹿、羊等兽,唯无马,皆因妖界无灵识之马,皆售于神界,为神界所使,故妖界无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