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徐光启徐大人求见。”
正当朱由校刻苦用功,筛选合适人手时,刘若愚的声音轻轻响起。
“徐光启?他来找我干什么?莫非天宫作坊出事了?”朱由校心中泛起嘀咕。不过他嘴上还是说道,“宣!”
很快,徐光启就在青衣太监的引领下走进来,朱由校将资料叠了叠,然后笑着说道,“给徐爱卿上椅子。”
“多谢陛下。”
一番君臣礼节后,徐光启安然坐下。
“爱卿过来找朕,莫非天宫作坊有变?”朱由校关心的问道,由不得他不关心,天宫作坊可是他的工业化基地,是他变革天下的保障。
“陛下勿忧,天宫作坊一切安好,目前所有的生成都走上了正轨,产能一天比一天多。一些陛下设想中的事物和技术也都在高明匠人手下实验着。”徐光启没有直接说自己的来意,而是先将天宫作坊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朱由校也不催促,认真的听着,时不时的还询问一二。
大概一刻钟后,徐光启停了下来,押了口茶后问道,“陛下可是有意老臣执掌内府?”
“哦,爱卿何以见得?”朱由校奇怪的问道,这个想法他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而且徐光启现在挂的内府长使头衔和汪言一样,并无任何特殊之处。
“此事已得也。”徐光启笑眯眯的说道,“臣观陛下船厂,盐场,天宫作坊中各项技术,以及所使用的一些符号,皆类西方,而西方知识中,无人能出臣之左右,是故臣有此一问。”
“爱卿真明察秋毫。”朱由校赞叹了一句,当然,这多少有些附和的成分,其实这并不难参,纵观他内府的人员构成,几乎少有官,徐光启可谓是第一个,随后才有了宋应星和孙元化,然而这两人现在都是他的学生,不可能和他争位置,因此执掌内府的人选显而易见。
“老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徐光启笑了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换了个由头。
“爱卿但讲无妨。”朱由校颔首,示意对方放心大胆的说。
“陛下天纵之才,有苍天眷顾,得如许多难言之识。”说到这,徐光启顿了顿,奇怪的看了眼朱由校。这是他为朱由校找到的理由,不然无法解释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
“于此功效卓著,于国于民有益的知识上,老臣无以教陛下。然则陛下仍是年轻,于内府制度上多有疏漏,眼下无事,但不利未来。”
“哦,爱卿所指何事?”朱由校好奇的问道,内府完全是他草创,根本没有借鉴的对象,因此出现错漏很正常,只是他没想到第一个提出来的竟是徐光启。
他本以为会是汪言呢。
“错漏在内府长使上面。”徐光启指了指自己,问题在这个头衔上面
“陛下之意,老臣妄估之。内府为内廷改制而来,不用太监,而用私人。既能避免太监干政之嫌疑,也能取私人之才干。且陛下不设品级,其意自然是表明此非公器,乃私人所属。如此自然可随意更改,不受限制。”
“陛下太高内阁,重设宰相,后又复设大都督府,尽收天下军权,想是以此军政相制,武分列。然兵戈之事,死生存亡之地,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故陛下设内府,以私人行之,其所得之财以冲军姿,所得之物,以实军队,以此来制衡大都督府。不知老臣所想可有错漏。”
徐光启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将朱由校最初的打算猜的一点也不差。朱由校初初只是稍微讶异了一下,而后便恢复正常。这些事情他没有遮掩,这个时代的精英能看出来一点也不足为奇。
“爱卿所言皆乃朕心中所想。”朱由校淡淡的回了一句,说到现在,他还是没有看透徐光启所说的纰漏之处。
“错漏者,私人也。”徐光启微笑的吐出一句话。
“私人?”朱由校反问了一句。
“然也,私人固然用之方便,然则其实质仍是一白身,无有品级,见官则跪,不能抗拒。儒林中有言,万般皆下品惟有读高,臣窃以为,乃万般皆下品唯有做官高!不给官身,私人不安,其心不安,祸端乃生。”徐光启几句话将自己的看出来的问题给描述出来。
“万般皆下品唯有做官高!”朱由校喃喃的念叨一句,仔细思索其下的深意。
中国自古以来就是官本位社会,自官僚出现,就迅速的成为主流,一直都没有退出过。哪怕是到了后世,各种职业抬头,地位高涨,当官的思维依然浓厚。他曾经的同事中就有个非常明显的例子。
那个同事挺有本事的,自己奋斗当了个经理,月收入一万多,然而家里不满意,非逼着去考公务员,最后当了狱警,一个月才三四千,远远比不上当初。
由此可见中国人官本位思想的浓厚程度,这还是在思想大解放的现代。在如今这个封建王朝,这样的想法只会更加的浓厚,不会减少。
看看那些最近手脚清廉,做事勤奋的小吏就知道了,只是一道官吏一体化的风声,就让他们小心翼翼,奋力的去博那一线希望。
假若内府真的达成了朱由校的目的,成为另一个支柱,和大都督府,内阁三足鼎立,到时候那些起于微末,只满足丰富物质生活的人真的会起异样的心思。
若是自己制度不变,而又有人许给他们官身,那后果…….
想到这,朱由校不禁冷汗淋淋,细密的汗珠顿时不满额头。
“多谢老大人提醒,朕险些误了大事。”朱由校向徐光启道谢一声。他这是翻了教条主义的错误,以为跟后世很多人一样,给个公司高管的位置能够将人才留下安抚,然而时代变了,人们需求的东西也变了。在这个时代人的眼中,公司高管算个屁,就算是国企又怎样,还不是一个掌柜,给人跑腿的货,又不能光宗耀祖,挣得诰命,荫蔽子孙。
“老臣愧受了,陛下天纵之才,纵无老臣提醒,陛下也当能醒悟过来。”徐光启回了个礼,口中谦虚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