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装神弄鬼!”秋柔趴在窗沿上,探出头去看。 确实四下无人,她口中喃喃不解,“怎么可能?”甚至低头去寻地上的脚印,仍然一无所获。 头顶吱呀一声,秋柔抬眸,窗梁居然松了,眼见就要砸到她的脑袋。 想躲开已经是来不及了,那横木虽是不长,却十分粗重,砸到脑袋定是要开花的。 秋柔松开手,扔掉了桌腿,本能的抱住了头。 生挨这么一下会不会死不好说,受伤是逃不了的。 木梁彻底砸下来,秋柔闭上了眼睛,疼痛却迟迟没来。 她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个瞎了眼的男人冷不防出现,抬手替她挡了。 男人的手臂坚实有力,粗壮不输木梁。 “你手没事罢。”秋柔惊魂未定,手刚搭上男人的胳膊,就被无情地甩开了。 “别碰我!”男人冷冷道,吃痛坐了回去。 “你到底有没有瞎啊。”秋柔用一只手,在男人的面前挥动。 男人始终闭着眼睛,全然没有复明的迹象。 “为什么救我?”秋柔问。 “你刚才说。”男人艰涩地开口,“我们已经那个,是什么意思?孩子又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是谁?我又为什么在这里?” 秋柔摸摸脸,抓抓头,“就是昨天晚上。”她回想起两人贴在一起的场面,脸红透了。 “就是那个,前天你差点死在溪里,是我救了你,谁知道你醒来就发疯。”秋柔语速越来越快。 “接着昨天晚上我们就,就那个,哎哟,你可能瞎了不知道,也可能后来晕过去又忘了,总之就是,我不是坏人。哎呀,我去洗洗换身衣裳,今天在外头弄脏了!” 秋柔逃似的跑出了屋子,不住地拿手扇风,想给她熟透的脸蛋降降温。 想到昨天夜里的事,她羞得想要跳脚,索性捂着脸跑到了小溪边。 溪水粼粼夹着月光,她脱了衣服又把玉簪取下,小心放好,才慢慢踩进水里。 长发被风吹起,飘飘欲仙。 她轻轻坐到水里头,打湿了身子。 月色照在她的皮肤上,秋柔整个人像是会发光,比月更皎洁,比玉还净白。 她周身看不出一根毫毛,细腻无暇。 溪水冰凉,秋柔的脸降了温,她害怕着凉,简单清洁之后,便上岸穿衣服。 这时,草里淅淅索索传出动静。 秋柔立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警觉道,“什么人?”匆忙去看。 草里无人,远处却又有声响。 秋柔一步一步追上,直到来到了野坟堆。 “有本事就出来,少吓唬人,我不怕。。。”鬼这一字被秋柔咽了回去,下意识的,她觉得此地不是提“鬼”的好时候。 她绕着坟头走了几步,居然发现草上有血。 秋柔还当是眼花,蹲下拔了一株草,靠近了看,确实是血,鲜血。 一阵阴风呜呜吹过,像是有人在哭,秋柔脊背僵住了,扔下小草,头也不抬地狂奔起来。 跑回房间的时候,男人已经睡下了。 秋柔二话不说,也上了床,靠墙躺下。 虽说她昨夜也是这么睡的,可区别还是有的。 昨晚上,男人是昏迷着的,如今已经清醒。 昨晚上,她没觉得怕鬼,只觉是故弄玄虚吓唬人,如今倒真有点发憷。 秋柔轻轻朝男人的方向挪了挪,一只手悄悄摸着男人的衣裳,见对方没什么反应,索性用一根指头贴在他的手臂上。 这样能让秋柔感觉安全一些,男人尚有些热的体温,更让她觉得安心。 秋柔睁着眼睛,细细打量男人的侧脸。 他的鼻梁很挺,眉弓立体,只是眼皮还红肿着,眉毛也粗|硬杂乱,和里描写的美男子沾不上边。 他嘴唇不薄,甚至还有些肉嘟嘟的,看起来很有弹性。 秋柔很想上手点一点,想到昨晚他们两唇相贴,憋不住轻笑几声,又害羞地踢腿。 “怎么搞的,总觉得心痒痒的。”秋柔舔舔嘴唇,心里想着,“虽说你动不动就发疯,不过也情有可原,毕竟眼睛看不见了,又断了腿,想来是谁都难以适应。 不过没关系,按照刘大夫的说法,都是能好的,最多就是走路瘸点,视力差点,也不是什么大事。 原本你掐我脖子,我应该要生气的,不过上也说,不知者不罪。那
时候你还不了解情况。加上你刚才救了我,我就姑且原谅你一次,不许再有下回。” 她想着想着,用手指轻轻挠了挠男人的手臂。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我原也没想过将来要如何生活,既然我们已经。。。嘻嘻,画本上都是这样的,有缘分的男女莫名其妙的就走到了一起。虽说你和画本上的主人公差远了,你长得难看不说,脾气也坏,还浑身是伤。。。” “你说够了没有。”男人的声音冷冷响起。 秋柔一吓,“你听到了?” “我还没聋。” 秋柔吐吐舌头,“我还当我是在心里头说的呢。既然你都听到了,应该知道我不是坏人了罢。倒是你,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沉默。 “我叫秋。。。啊!” 秋柔的手腕一紧,被男人抓着举了起来,“我对你不敢兴趣。也请你不要对我,抱有有任何幻想。如果真是你救了我,将来我会给你报酬,至于你说我们那什么,呵,我毫无印象,再我离开这里之前,希望你对我的事情守口如瓶。否则,即便你说的都是真的,也会死得很惨。” 手腕被松开,秋柔悻悻地收回来,不太高兴。 想说的话也没心思再提,自觉朝墙边靠了靠,不再贴近男人。 她面朝原本窗户的位置,那里空了一块,得想办法修补了。 翌日大早,秋柔替男人绑好腿,又在野田地里随意拔了几颗像样的菜,拿水煮了放在桌上,嘱咐男人饿就自己吃。 随后便上南街去了。 “郭生。”秋柔来到医馆。 郭生自然高兴,“秋柔,你来找我的?” 秋柔故意玩笑道,“什么秋柔,你比我小罢,要叫秋柔姐姐。” 郭生踮脚,手在两人头上比划,不服气道,“我个子比你高,就可以叫名字。” “想叫名字可以,我问你个事儿,看你答不答得出。” “你说。” “你和刘大夫学医,应该也能帮人看病罢?” “自然。” “那嗓子被熏哑了怎么治?要不花钱的法子。” “不花钱?”郭生想了想,道,“城西的林子里有野蜂蜜,每日吃点蜂蜜,好得快。” 秋柔点点头,又问,“窗户坏了,有什么便宜法子修吗?” “窗户?”郭生一愣,“这个好像和治病没关系啊。” “治房子嘛,怎么不算治,快说,说不出不许你叫名字。” 郭生抓抓脑袋,“有了!去纸铺子买最便宜的粗麻纸,拿米饭糊上就成。” “好嘞,郭生弟弟,以后允许你叫名字。”秋柔揉揉他的脑袋,走了。 没几步路就看到一间纸铺,秋柔进去,要了张最便宜的纸。 掌柜听了也没什么反应,只叫秋柔在一旁等着,转头接着同其他客人寒暄。 “听说没有,京州出大事了。” “我知道。”客人抬手,比划了三,四,五,这几个数字,接着道,“动手了。” “这是真的?”掌柜骇然,“要变天了。” “早晚的事。”客人又比划一,六,七,“这几个,不成气候了。” “上面这位也太疯了,竟然让自己的亲生儿子互相残杀,这都是。。”掌柜气声道,“皇子啊。” “嘘。。。不要命啦。”客人没想到掌柜这么大胆,直白将皇家密事说出口,吓得赶紧拿了纸张走了。 店里没了客人,掌柜才重新问秋柔,“要什么纸。” “最便宜的。” 秋柔没说完,掌柜眼神朝她身后一瞥,推开她不管,跑出门外去迎人。 “哎哟,这不是顾爷嘛,我这小店蓬荜生辉啊,怎么今日亲自来买纸了,往常不是都是下人来。” 顾临曲跨门而入,温雅道,“前些日府上失火,好些下人都受伤了,剩下的照顾府邸还不够忙呢,这点小事我就自己做了。” “要我说顾爷是真体恤下人,画纸还是老样子对罢。”掌柜的拿纸出来,又仔细的包好,“顾爷您不亏是云州第一君子,云州城里的官商,哪个家里不养好几个玉纸的,也就是您,还来买画纸作画。” 顾临曲羞涩道,“不好这样说,玉纸作画也是雅兴。” “嗐,要是顾爷您用玉纸,那绝对担得起雅兴二字。京州怎么玩玉纸的我不知道啊,可在云州,我熟悉的很,那可真是。”掌柜表情夸张,“不入流。”
“怎么说?” “就说城东那几个富户,隔三差五搞品鉴,各家出一张玉纸,光着搁院子里头,富户们轮流上去画,一人画一笔,画完了就开始品。”掌柜意味深长地笑笑,“他们这个品,可不是用眼睛看,而是拿嘴尝。” “尝,怎么尝?”顾临曲一脸懵懂。 “他们画画,不用丹青,用的都是香油,蜂蜜,混着带色的甜汁,就是为了吃的。” “这。”顾临曲摇摇头,“真是荒唐。” “这还不算荒唐呢,画完品完,光天化日,几个人就贴在一道做那事。”掌柜叹息,“我记得早些年,玉纸那是很金贵的,要捧着供着的,可不是随便什么姑娘都能当的。” “这种事毕竟是少数。” 掌柜摆摆手,“现在啊,风气被这帮俗人带坏啦。顾爷您是君子,不了解这些乌烟瘴气的事,如今秦楼楚馆都在学,已经成了招客的噱头了。”把包好的纸,送到顾临曲手上。 顾临曲谢过要走,转身看到一个姑娘低着头,倚在角落瑟瑟发抖,似是站不稳了。 他走过去关心道,“姑娘,你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坐下歇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