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上清浅傍晚六点开始营业,一直到凌晨三点,梁启体贴地考虑到云浅是女孩子夜归不便,特意给她调在六点到九点到班次。工作很轻松,她常常独自抱着一把木吉他在舞台上缓缓低吟一首喜爱的民谣,她喜欢看着台下的听众在她的歌声下如痴如醉,而窗外的夜色那么美。
因为给她排的工时不多,她便不好意思接受梁启给她的高额薪资,但好在足够维生。
她逐渐开始享受这样的生活,白天有大把的时间尽情挥霍,到了傍晚又可以做自己喜欢的工作,唱自己喜欢的歌。
她也真的很喜欢这里的氛围,梁启说得没错,她和浔没去多久就和大家打成一片,其乐融融,他俩有时也会早去一两个小时,和他们围在一起谈天说地,打牌打游戏,或许趁年轻就应该有这么一帮朋友,无忧无虑挥洒着青春,但又有共同的目标与梦想,彼此心连在一起共同去实现。
这样的感受,是云浅一百多岁的年岁以来,从不曾体会的,因此她乐在其中。
九月中旬的某一天,日落西行,天色渐渐暗淡下来,街边已经次第亮起路灯,万丈高楼灯火辉煌,云上清浅的一众人刚结束一把游戏,在失败的哀嚎遍野声中,门口走进一位翩翩淑女。
她深棕色的头发用一支精致的水晶发簪绾着,身穿一件白色剪裁得体的连衣裙,披着一件淡蓝色的短款轻薄的小外套,踩着同色系的细跟高跟鞋,背着一个小巧玲珑的斜挎包,亭亭玉立,优雅端庄。
她与这周遭太格格不入,显然可见她不属于这里,而是来找人的。
她看起来有些拘谨,视线巡睃一周,终于对上了一道目光。
林路哲刷得站起来,难以掩盖惊喜的神色,三步并两步上前把女人一把搂在怀里,声音里是激动地颤抖:“清清,你怎么来了!?”
女人柔声细语:“想给你一个惊喜。”
云浅在一旁向梁启投去询问的眼神,后者解释道:“这是阿哲女朋友,林尚清,俩人好了八年了,异地恋。”
云浅暗暗咋舌,异地恋八年,属实不易。
只是林尚清这名字,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林路哲牵着林尚清走过来,大家熟络地与她打招呼,看样子这位美女已不是第一次跋山涉水来寻爱了。
夜色弥漫,歌舞升平,云浅从台上下来,向吧台的浔要了杯冰水,坐在高脚凳上放空,视线无意中停到宽大轩敞的玻璃门外,林路哲和林尚清在交谈,女人轻皱着眉,把话说得小心翼翼,男人神情看起来不太好看。
云浅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总有暴风雨要来的感觉。
毕竟异地恋不那么容易,该要承受多少见不到的思念,忍受多少一个人的无边寂寞,拒绝多少灯红酒绿的诱惑,才能维持这段布满空白的感情?
思绪杂乱无章地飘着,云浅越发觉得林尚清这个名字耳熟。
林尚清,尚清,尚清……
云上清浅。
云浅,尚清……
……
哇……梁启和林路哲真是两个人才。
云浅还在佩服他俩的脑洞,门口的气氛越来越接近冰点,林尚清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林路哲低着头抽烟,沉默无言。
最后不欢而散,林尚清轻轻拭去眼泪,径直走到吧台,点了一杯最烈的酒,仰头一饮而尽。云浅见她难受,便也不拦着她。后来到了林路哲的工作时间,他一言不发地丢下烟头,抱着一把贝斯在舞台上唱得撕心裂肺,林尚清的泪扑簌簌地流,合着音乐的节奏一滴一滴落在冰冷的黑色大理石吧台上。
她醉了,眼中醺着酒气,拉着一旁的云浅倾诉起来。
他们相恋八年,从学生时代一起走到现在,林尚清在外省做一名教师,生活稳定,可是随着年岁越来越大,父母催她结婚,也被介绍不少门当户对适合结婚的男人,但她都拒绝了,她一直在等,等林路哲一个永恒的承诺。
可是他没有,年复一年,她等了一个又一个春秋。
于是她这次前来,就是在下最后的通牒,如果他仍然裹足不前,她可能会嫁给一个知达理的男人,过上没有他的生活。
……
昏黄小巷,寂静悠长。在店里耽搁太久,已是夜里十一点,梁启本想亲自送云浅回家,被她推搡着拒绝了,她认为在这人界中,应该还没有人能打得过现在的她,足够安全。
独自回家,脑海中都是林路哲和林尚清的故事。
女人把她一生中最好的年华都给了他,青春易逝,不过是赌他一个不确定的未来。
林路哲说,他还不确定可以给她富足的生活,所以不敢轻易许诺,或许男人太独当一面也不那么可爱,他们往往会忘记,真正爱你的女人拥有足够的勇气陪你过颠沛流离的生活。
云浅摇摇头,停止了杞人忧天的胡思乱想,越想越心烦意乱。
巷口一家烧烤店到了打烊时间,店主毫不客气地赶走最后一桌客人,三五个酒鬼摇摇晃晃地相互搀扶着,朝巷子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