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挤别挤,都有都有”粥棚前挤满了人,要是贫穷百姓便可领取一碗粥一个馒头,还有一些肉干,这粥是梦回楼准备的,馒头是东升粮行跟着一起赠送的,老板见他追的星做善事,他便也拿了一些吃食出来,至于另外的肉干,则是一个镖局在此地的分局出面一起赠送的。
前来领粥的百姓看到不止有粥还有馒头肉干,纷纷往前挤,负责维护秩序的则是几个豪富的公子主动带来的小厮,帮忙做些体力活,还帮着维护秩序。为的也是一见自己喜爱的参赛姑娘。
本来准备的二百斤米,是足够的,但是在知道还有馒头肉干后,附近的乞丐流民都来了,不得不增加米粮,最后硬是到了下午才结束,本来二百斤的米硬是增加到了五百斤,可把施粥的八位姑娘和十几个小丫头累坏了。
等到和赠与送米面的人一起在梦回楼里聚集了,大家相互讲着今天发生的事,有的笑有的哭,赠送米面的还算好一点,多数老人家领了之后还道一声谢,只有少数几个领了米面,被情绪激动的人抢了之后洒了出去,还大嚷着一群妓子,也敢效仿善人等等云云,不让大家去领米面。气的几位姑娘都哭了,唯有两个大胆子的顶了回去“你说的倒是好听,满口仁义,也没见你给这老人家一颗米粒,看见你也只是嘴上说说,不管我是何等身份,这些米面总是没错,吃下去就能活命的粮食,却是被你洒了满地,“不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你这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说的那些人满脸通红,怒骂了几句就跑了。柳凉带着小丫头把地上的米粮收起来,还有半袋没撒掉的面粉抱在怀里,回了送米面的台子后,“诸位父老乡亲,我也是从小种过地的人,我知道种地的辛苦,也知道这些米粮的珍贵,别管我们是谁,只要这米粮是好的,大家就领了去吃了,别浪费了,就是最大的事,我们不求名利,只求诸位想想自己饥饿的家人,瘦小的子孙,有这么一口粮,可能就可以等到新粮下来了,就能多活一条命了”。柳凉说完便弯腰深深一礼,原本站的远的,不敢再领米面的人,又慢慢走了过来,是啊,不管送的人是谁,吃了就能活下去啊,吃了,就可以挨到新粮下来了。若有人骂就让他们骂吧,只要能活就行。
一个又一个,来了又走了。米面终于送完了。虽然一袋小小的米面并不重,但是这些没做过重活的姑娘丫头,一袋又一袋还是累酸了胳膊,累痛了肩膀,连跟着一起去施粮的几位才子,也搬了几袋,还有一个一袋子也搬不动的,还被柳凉姑娘嘲笑了“你若是要去参考,这不得晕倒在考场里,便是万千才华也使不出来了,可是白白耽误了一场”,一番话说的那才子又气又囧,脸皮白了红,红了白,也没走,继续使了力气搬粮,坚持到结束,也没说一个累字。只是等到施粮一结束,便匆匆离开了。回去就开始做些力气活,还寻了一个相熟的镖师跟着练拳脚,只怕再次去施粮搬不起一袋子粮被笑话。却也正是他这举动,让他以后逃过一劫,高中了二甲,娶得心仪的姑娘。
相比来说,最难的就是赠送本的这组了,不仅进村被多次为难,还有很多人扔了送去的本,有些人怕影响到读的孩子,还打了出来,几个姑娘躲闪不及还被打了,连跟着一起去的几个才子也被骂成贪色之辈,是一本都没送出去的回来了。看着一群凄凄惨惨的姑娘,我心里愧疚不已,我还是低估了这个时代的阶级分层,一旦被打上这个标签,那你就是错的,做什么都是错的,即使你给予的是好意,他们也不接受。请了大夫给她们看过,没受什么重伤,一两个崴了脚需要休息,只有一个被伤了手指,偏偏还是过几日要弹琴的,那姑娘一直在哭,虽然没说话,我也从严重看到了对我的怨恨。哎,我无力的叹气,有些事情,是我想当然了,凭一个人的力量,去做撼动他们长久以来的观念,太难了。
刚处理好这边的事,大娘子那边又传话来,让我过去,说是有要事相商,我扶着黄莺的手去了大娘子的院子,再看着富丽堂皇的装饰,我竟然不再羡慕了,只觉得深深的压抑,一种我永远也逃不过这命运的压抑。进了院子,大娘子就坐在上首等着我,屋里还站着梁勇和一个面生的女子,等我施了礼坐下,大娘子便对着那女子说“林老师传话来了,说是近期有事,后面的比赛,便不再来了,还有林大人也不来了。”说不清楚什么感觉,我有想过会发生这样的情况的,因为当时那林老师便不是很愿意的样子,比赛几日也都是一副淡淡的样子,看样子应是有什么原因让她不得不来,这回去便寻了借口不来了。林大人想不出来是为何,但是应该也是差不多的原因吧!我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我回去想办办法。
心里的压抑,被困的自由,失去的清白,不知在何处的回家之路,努力也没有收获,这一切,为什么要落在我身上,为什么?
我起身离开了座位,站起身就觉得双眼发黑,本就过度劳累的身体,撑不住了,就算自我开导的心,也承受不了了,咚的一声便倒在了旁边的小几上,吓的李大娘子失声尖叫。
站在门口的梁勇疾步跑来,立刻把人扶了起来,抱起就往晓红亭走去,还让旁边的小厮全喊大夫。
昏迷又清醒的我只觉得恶心想吐,浑身发冷,任他抱着我,不想在挣扎,无力的垂着手,问我自己,还能逃出去吗?还能回去吗?李大娘子还会同意让我去别处办活动吗?还能把梦回楼改变吗?我也是和她们一样,被打上标签的人,也是身不由己的人。我又回到受伤了就想躲起来的那个自己,会否定自己,会怀疑做的是对是错,会觉得想要一场彻底的解脱……
被踹开的门吱吱的来回晃动着,黄莺跟在后面进了屋,跑过到前面掀开了薄被,梁勇将我放在了床上,还盖上了被子,我只觉得盖的不是被子,是束缚,是这个时代对女人的束缚,对我束缚,紧紧的控制着我,这不能做那不能做,已经被人定好了规矩的牵线娃娃。我看着梁勇,“把被子给我掀开,”
“等下大夫就来了,”他轻声细语,哄小孩子的语气。
“掀开”我大声一喊,带着生气,悲伤,还有失望。“你不是说,我说什么,你都听的吗?把被子掀开!我不想盖被子,我难受”我甚至用上了哀求,可到底他还是没有掀开被子,他可能的以为是为我好,可是此刻的我并不需要。无理取闹,也只是为了证明,我在你面前是特殊的,是被认真对待的。有些时候,人是需要被顺从的。
等到诊了脉,大夫出去了,那被子还是牢牢的盖在身上,像一条隐形的线,慢慢的勒进我的身体里,浸出来血珠,也不曾停下。“不是说会听我的话吗?不是说要对我好吗?呵呵,我穿的整整齐齐,即使不盖被子,那大夫来了又能怎样能呢?那你不是也在吗?可是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为什么?哈哈哈哈……”我自言自语,失神般的大笑吓到了黄莺,不停的喊我“姑娘,姑娘……”我笑的岔了气,不停的咳嗽,我咳着咳着眼泪就出来了,再也止不住的,顺着半趴着的我的脸往下滴在褥子上,一滴又一滴,痴心妄想!对啊,就是这句话,你以为他会像你幻想的那样,温柔待你,事事以你为先,顺从你的心意,尊重你的决定,啊哈哈哈,真是太可笑了,这是哪,你在哪?你忘了吗?你在古代,你在青楼,一个只要给了银子,人人可做夫婿的地方,你竟然也幻想一段感情,真是惹人发笑啊,蠢啊,蠢不可及!“噗……”张口喷出一口血,人便往下摔去……
梁勇送了大夫,吩咐小厮去熬药,进了屋子便看到她一口鲜血喷出,人便要摔下床,床边的黄莺早被鲜血吓的楞在原地一动也不动,那血大半喷在了她的身上,脸上的温热吓得黄莺直抖。嘴角的血顺着往下低落在身下的褥子上,梁勇奋力一跃,直直的跪在床边,接到了快掉到地上的人,吓得心都要跳出来,看着嘴角的血,双眼快要瞪裂,手哆嗦着擦去唇角的鲜血,冲着黄莺哆嗦着喊到“叫人!快,快去叫人”,黄莺一路跌跌撞撞的出来住室,往外面院子去喊人,那位刚走出没多远的大夫,又再次被喊了回来,急急的取了医箱里的银针,扎入位于头顶正中的百会穴。待看到人醒了取了银针,在灯上烧过,再次收了起来。
搭上手腕,重新把脉。越来越紧皱的眉头看的梁勇心都凉了,就怕大夫脱口而出,准备后事吧。那可真是要完了,这份担心,分不清是因为她是他的生机的原因多一些,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更多一些。
等到大夫收了手,拿了脉枕,拎起医箱的带子,跨在肩上往外走去。梁勇跟着出去了,这次翠鸾黄莺都守着跟前,还拿了新的一床被单叠着放在那一团血迹上,暂时盖住了,这会不敢乱动,怕让姑娘难受。
“到底什么情况?”梁勇忍不住了,出来房间就问大夫,大夫摇头晃脑,叽里咕噜一大堆,总结出来就是太过悲伤,用心过度,伤了心肌,心绪不解,只能先开个滋养静气的方子先养着,本就气虚,这又伤了心脉,大夫也很艰难啊!梁勇没说话,看着大夫留下方子被小厮送了出去,刚刚第一份方子的药还没熬好,这又新开了一张方子。怎么就这么多心事呢?你到底在想什么?又在伤心什么?是因为他吗?是找到了他还是没找到他,令你伤心了,他就那么好吗?你宁愿做他的侧夫人也没说过愿意做我的妻,明明我们已经做了夫妻,你也很喜欢,为什么又变成这样了呢,为什么,“啪”桌子的一角被拍裂了一条深深的纹,带着气,快步头也不回的出了晓红亭。
因为身体原因,第二日本来的安排,我也没有出面,就只躺在床上,拥着被子,睡了醒,醒了喝药继续睡,话也不想说,事也不想做,就只想逃避。
外面却因为赠粮施粥的事也热闹了一天,听说昨天很多人都去看了,今日有一两家也支起了赠粮施粥的摊子,在城外远远看去也是一片宁静美好,这个青黄不接的月份,能多这些粮,应该能多活一些人。施粥也不是长事,过一两天就会停了,但是总会有一些人,会因为这件事而改变的。跟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事,只要有意引导,慢慢的就会改变一些事,产生不一样的结果。
翠鸾被大娘子追着问,“艳娘到底因为什么吐血,你知道什么!快快说出来”,翠鸾不敢说,她也不知道啊,她说一次不知道,就挨上一柳条,柳条看着虽细,打起来是真的疼,她也没在啊当时,为什么就抓着她问,怎么不问黄莺,难道是知道我办的那些事了,不,如果知道了,就不会这么着问了,那我更不能说了,不然不止我,姑娘肯定也保不住,到时候怎么帮她救她小娘呢。“该说的奴婢都说了,就在前院看着几位姑娘受了伤,说了几句话就来大娘子这里了,我便去厨房安排饭食,姑娘最近身体不适,吃的也少,就想着去看看怎么能让姑娘多吃些,还没回到院子,就被小厮找了回去,说是姑娘吐血了,奴婢都快吓死了,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啊”“啪”又挨了一下柳条,翠鸾痛的躺在地上打滚,梁勇从外面走进院子,两个小厮站在大娘子的院子处没跟进来,走到翠鸾不远处站定,让那拿了柳条的人出去了。只剩下大娘子一人,翠鸾悄悄的松了口气。应该是相信了吧。“她让你找什么人?”梁勇站着,看着趴在地上的翠鸾,说出了这句话,翠鸾原本放松下来肩膀又被吓得绷紧了,她这表现,妥妥的做贼心虚。梁勇又问了一句“是不是让你在找周董?你找到了还是没找到?”翠鸾蒙了,周董,谁啊,我不知道啊,看着翠鸾迷茫的神色,难道不是找他,那是在找谁?难道还有我不知道的人,究竟是谁?让她竟然伤心吐血,一想到可能还有别的人,梁勇心都碎了,酸涩酸涩的,谁都比他重要,虽然他还没有真正的把她当他的妻,但是也是真心喜欢她,对她动了心的,那她呢,说冷就冷了,说不理就不理了。“说,还是不说,我只想知道她为何吐血?”“姑娘,姑娘在找的人,跟吐血没关系!”翠鸾害怕要被梁勇打死,那赤红的眼,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正常的人。“滚”,梁勇听到没有关系,那到底在找谁?又为什么吐血?更加迷茫烦躁,为什么找人不给我说呢,难道我不值得她信任吗?还是说找的这个人不想让我知道,或者是和我有关系的人?
本来应该是排练节目的一天,被我缓缓沉沉睡过去了,等到第二天醒来,呆呆的坐了一会,起身穿衣服,我要振作起来,狗屁的情情爱爱,简直是迷瘴了我,本来就不是这里的人,何必想的那样多,只要找到那个地方,回去就好了,老滋还是喜欢我自己的家,想干啥干啥!昨日奄奄一息,今天斗志昂扬,一天之内把八组选手要表演的东西敲定了,又着急忙慌的把八个队伍的服装选好,大致颜色一样便可,主要是头饰和面纱可以做成一样的,这样更有团队感,急急的让人出去绣坊和首饰铺子寻合适的,拿回来给我挑选。这些也确定下来,找来桑夏,告诉她明日盯着姑娘们排练,不要求多好,至少在台上不能走位撞到一位,可以在地上画三条不一样的线,该停的地方做个标记,这样更方便记下,最重要一点就是可以唱曲的时候错一两个字顺着唱下去,但是不能唱歌一半停止,跳舞乐器同样如此,如果既会唱又会跳的多才艺就安排全部学会,以备不时之需。在喊来张管事把准备做的事,把如何售卖那些礼品的事给安排下去,后天几天的事都提前交代了,省心省力,十五日上午比赛,结束会胜出四组,同时在场观众投票,选出六人,组成两组,在进行比赛,这个时间地点暂定。
至于十六这日,就在城中举行一场,少年强则国强的诗会,有众多观众里投票选出十六位才子,当场作诗,进行四轮比赛,决出名次,赠与古籍残本,上好端砚徽墨,以表达对学子的尊重,将以获胜的学子名义赠送一百套启蒙籍,还会有参加诗会的十六位才子共同题字。全部费用由梦回楼所出。张管事听了表示要去禀告大娘子,我笑了笑点头说”张管事可联系一两个字画铺子,将这活动告知与他们,看他们是否愿意借场地一用”张管事点点头出去了。
接受我们这些女子的赠礼会让他们难受,那就接受才子们的赠礼吧,只要最后送了出去,即使只有一二人因此而学成,也是一份幸事。同样的事,不同的人去做就有不同的效果,在梦回楼办诗会,那就是附庸风雅,在画铺子办诗会,那便是交流学识。名正言顺,这回看谁还能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