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叶小姐,虽说是今日回抵达,可未说是什么时辰,小姐难道要在风里等上一天。”小桃担忧地看着赵韵宁,盼着她能听进去些。
赵韵宁纤细的手指,点了点她圆圆的鼻头,“你放心,我算过。她闻家中噩耗,必定是快马加鞭片刻不停,自她收到飞鸽传起,便会立刻出发,今日早间必到。”
小桃见她信誓旦旦,哪怕心中依然有疑虑也没有多言。
不久前,也是在此处。
叶柳儿因为一桩不如意的婚事,赌气驾马出城,那时她还是不谙世事的闺阁小姐,无论如何事情,都有父兄为她扛着。
如今她再回到京城,父亲已经离她而去,兄长们面对动荡的朝局人人自危,恐怕有很多事,她不得不自己去面对了。
短短数月,物是人非。
沉思片刻,赵韵宁忽然听见远处传来哒哒马蹄声。
定睛一看,正是叶柳儿,她骑
着那匹神武聪明的枣红马,飞沙扬起她红狐披风,飞驰着走近,脸上沉重如寒冰的悲戚之色,渐渐清晰。
她也看见了赵韵宁,便勒马停下,翻身下来。
“柳儿。”赵韵宁赶忙走上前去,拉住她的手,大抵是有过一样的遭遇,她此刻深知此刻叶柳儿的心情,声音里泛起晕开的酸楚。
叶柳儿一脸悲怆的看着她,刚刚开口便能听见她的声音在发抖,她道:“宁姐姐,我父亲他……”
终于,她还是问不出口。
或者说,她不忍将自己父亲与“死”这个残忍的字眼联系在一起。
赵韵宁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用力再握紧她的手,希望能够给她一些宽慰。
“姐姐的手这么这样冷?”叶柳儿忽然一激灵,再看向她的脸,更是一惊,“脸色也这样白?”
赵韵宁拉着她的手,摇摇头道:“我无事。”
小桃却忍不住,“叶小
姐,我家小姐知道你今日回城,过了寅时便等候在此了,这几日她身体不适,都未曾看过大夫。”
“多嘴!”赵韵宁瞪了小桃一眼,又对叶柳儿道:“如今你回来便好了。你父亲之事大有蹊跷,但你切记冷静,眼下京城很多言论围绕着叶家,很多眼睛都盯着叶家,你回京之后面对满城风雨,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叶柳儿听到这话,眼底有些慌张,似乎在想什么。
片刻后,她脸色一沉道,问道:“姐姐的意思是,怀疑我父亲是被人所害?是谁?长公主?还是陛下?”
说着,她用力紧紧抓着赵韵宁的手臂。
赵韵宁对上她纯白的眼神,更加不知该如何解释,只道:“眼下不知是谁。总之,你一切珍重,不要轻举妄动,”
“我知道了。”叶柳儿松开手,苦涩地应着她。
赵韵宁轻轻将她将额前碎发梳至耳后,勉强笑
笑道:“走吧,回去看看你父亲。”
京中风俗,满七日起灵,今日已经是第六日。
今日,叶府里,来致哀的人不在少数。
“小姐回来了,小姐回来了!”门房小厮见到叶柳儿便大声通报,赵韵宁跟在叶柳儿身侧,一同走进来。
先是看见叶远,他是叶家长子,正在灵堂上招待前来致哀的人。
他本是一位翩翩白衣公子,这几日大概是过于劳累,脸上也长了胡子,面色也蜡黄干枯,看着令人心酸。
叶远后面是叶家二公子,叶重。他一见到叶柳儿,眼里忍了许久的泪水,便要掉出来,他一贯是粗犷豪爽的性子,鲜少如此感情用事,大概是因为此番变故太过剧烈。
最先迎出来接叶柳儿的是叶家三公子,叶从。他双眼通红,看来偷偷哭过多次,也难为他了,才年满十七,正是最需要父亲的时候。
这是赵韵宁第二次来
叶家,没想到是这个局面,她将叶柳儿交给叶从,便走到灵前去上香。
举起三支香,她冥神默哀,叶将军骁勇一生,没有死在明刀明枪的疆场上,而是被京城的暗箭所杀,实在可悲可叹。
她将香奉上。
转过身来,叶远正在看着她,眼神复杂。
她看着叶远憔悴的脸色,沉默了一下道:“叶公子要好生珍重,叶家上下所有事情,以后都交由公子了。”
“我知道。”叶远开口,声音全是苦涩,“之前父亲说过,此番劫难可解,还要多谢夫人,预计着进宫谢恩之后便去楚王府感谢夫人,没想到会是如今局面……”
赵韵宁看着眼前的一切,深深叹气,“此事我还是想得简单了,实在担不起你说谢。”
叶远原本明亮的双眼,此刻却如枯木一般,脸上扯起一个苦笑,“无论如何,今日你肯来,我便是已经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