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彦秋每隔一段时间,都在在乡邮政所去看有没有信,因为经常去寄信和取信,于是有的人就开始好奇,她主动的告诉陆运红,她二哥叫郑彦军,三年前去参军,现在正在对越自卫反击战的前线,担任着连长,他经常写信回家来,她就是给她二哥寄信的。郑彦军参加了扣林山和法卡山的战斗,战斗非常惨,他们部队牺牲了不少人,但越南方面死的更多。这可把他吸引住了,因为这几年来经常听广播里在讲中越前线战斗的消息,身边就没有一个是与这场战争相关的人。在他心里,打仗是由来已久的向往,可从来就是广播里和历史里的事,就是一种传说,如今居然同桌的二哥就是这场战争的参与者,简直近在眼前啊。他带着好奇又崇敬的心情向郑彦秋打听他二哥的事迹,还向她要她二哥的照片。郑彦秋回家里的时候,给他带一张来,是他二哥在战壕里扛着机枪伏击的照片,挽着袖子和裤子,好潇洒的样子,他被吸引住,确切的说被那身军装和机枪吸引住,太迷人啦,以前喜欢陆运新穿的警服,在军装面前马上变得不值一提,郑彦军穿的军装一下子就征服了他,打仗简直是他做梦都没曾梦到过的想要过的日子,以前看了那么多的战争图画,也不曾有过这样的向往,他差点就把照片上的人当成自己。中越战争几年来他听到过很多的消息,他拿着着照片,呆呆的看着,一时间激情澎湃,舍不得还,说:“你二哥这张照片送给吧?”
“你拿去干嘛?”郑彦秋奇怪的问。
“送给我吧,你二哥的照片反正你有的是。”
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总之喜欢,郑彦秋还是给了他。他好好的夹在里,一股不想念,只想当兵的愿望越来越强烈的烧起来,他和表哥一块的时候,说起郑彦军的故事,满是崇拜。韩斌同样产生了强烈的想法,他说他以前就想当兵,现在越来越怕读,他说他怕这期也考不上学校,回到家里又会被他爹往死里打,如果有机会直接去当兵,不再回家才好。
晚上在在大寝室里,他坐在地铺上靠着墙,看看这张照片,又翻翻地理,查找越南的地图。地图上太简单,与中国就只有一条国界线而已,没关系,躺下睡的时候,他想着这条界线,就展开漫无边际的构思。自己指挥三支军队,一支正面进攻,一支借道老挝切断越南义安省腰部迂回包抄,一支从海南岛东方县渡过北部湾配合围剿等等。饱读三国、久研随唐、深谙兵法、足智多谋的自己,一会儿就化身到前线,来到扣林山或者法卡山,带领着一支数千人的军队,神出鬼没,指挥若定,娴熟的运用什么以逸待劳、引蛇出洞、敲山震虎、围城打援,调虎离山、欲擒故纵、反间计、连环计等等自己所知道的计策,所向披靡,对方败得一榻糊涂,而我方无一损伤。这些在心中埋藏多年的奇谋妙计,让他每天晚上睡觉前,成了了不起的被窝里的战略家。
隔三差五,他都要心痒痒的向郑彦秋打听第一手战况:“你二哥又来信没有?他们打仗打得怎样了?”
“他没来信。”
其实如果战争进行的时候,肯定是没法来信的,如果能经常通信,说明战场现在是平静的。郑彦秋没多久就发觉他原来是个“好战分子”。她告诉他,每回要打仗之前,她哥来信给家里,家里总都是提心吊胆的,直到收到他下一封信,大家才放心。她一点都不希望打仗,希望战争快快结束,希望他二哥能够快快回来,听他二哥说,前线没打大仗了,可越南那方经常有小规模的偷袭,他听到这里,倒希望能代替郑彦军到广西云南前线去,就不用在这里生不如死的念,不用再看父亲那不怒而威的吓人样子。总之能离开家里,离开学校就好,有仗打更好。他更担心哪一天战争结束,越南不再打中国了,那自己想当兵打仗的愿意落空,满腹奇谋妙计就无用武之地了。
一天下午,他和韩斌在街上闲走的时候,走到了乡政府,也就是原来五河公社办公的地方,五河乡政府门口张贴着一张红纸色的指示:“参军报名,由此上二楼,五河乡武装部征兵办公室。”
“我们可不可以报名啊?”他带着股前所未有的激动和遐想,和表哥一块就往二楼去,结果整个政府办公楼早就下班,一个人都没有,他倒是见到了征兵办公室,也是大门紧闭,只好和表哥怏怏不快的离开去。
第二天中午,吃过中午饭,他们饭碗一放,就又往乡政府办公楼去,他直上二楼,这一次征兵办公室门开着,有五六个人年青人在门口拥着,好象是来报名当兵的,他们马上挤过去,此时,一位工作人员喊道:“全部进来,站到里面来。”
二人随着几人站进去,里面三个工作人员,其中一个看了他们一眼,诧异的问:“你俩是谁?来干什么?”
“我们可以报名当兵吗。”韩斌问。
“你你们当兵?你多大?来干什么?一边去。”
"我们就不可以吗?“
“你们哪儿的,参军?有大队开的证明吗?有十八岁吗?是初中的吗?出去。”
对方倒也不凶狠,连推带攘的把他们推到办公室外,把门虚掩了,二人听着几个生硬的条件,只好悻悻的离开,一个想当兵逃离挨打,一个想借当兵离家出走的路子断了。表哥比他大点,看来还是要等一两年,并且他不能在这儿报名,只能在他们乡上去报,陆运红可就差得八竿子挨不着了。
他和郑彦秋问,她有没有他哥郑的军服装,他好想要一套,郑彦秋告诉他,没有。
一天晚上,表哥韩斌见他又在看郑彦秋二哥的军装照片,就发现了另一个问题,他问:“你这位同桌女生肯定特别漂亮吧?”
他支支吾吾的承认:“有点漂亮。”
“嗯,你是不是在和她哪个?”
“我?不会。你别胡猜乱说,我绝对不会象你那样。”
总之表哥表韩斌对这类事特别来劲,特别敏感,第二天中午饭的时候,他又和陆运红说:“我见到过你的那个同桌了,很漂亮的。哎!”
“你什么时候见过她的,怎么见的?”陆运红大为奇怪。
“昨天下午上体育课,我就从你们教室旁边过,在窗户边看了一眼,你当时还在低着头干什么?根本没听课。”
“我从来就是这样听课的。”
“嘿,以我的眼光看,她可以,你别错过机会啊。”韩斌说。
“我从来没这样的想法,你如果不怕大舅舅的棍子再打一次,去和她谈就是,我给你们当红娘。”他不屑的说。
“如果在你的身边,又被别的男生勾引去了,我看你脸往哪儿搁?”韩斌说。
他确实没让自己在郑彦秋面前沉沦。班主任老师每隔一段时间都在严厉强调不准男生女生有特别关系,一旦发现,严肃处理。但是,依然有同学在偷偷的搞小动作,就拿郑彦秋来说,她已经收到好几个男同学的纸条,但全是其它班的男生的,这些纸条便笺是怎么来到她抽屉里的,谁也没闹明白,包括自认为聪明过人、足智多谋的同桌陆运红也没发现过一次。她悄悄的把字条收起来,谁也没说。但是,她和陆运红的话多起来,郑彦秋开始向他问作业题,尤其是他最擅长的地理。他坦率的告诉她,地理学得好坏都无所谓的,因为升学考试根本就不考呀,她还是要问,他当然还是耐心的给讲解。她又问他的数学题目,虽然他也不是很懂,可为了给她解答,他居然开始逼着自己认真看了,而她从来不去问别的同学。渐渐的,他开始渴望她向自己问问题,然后又冷不防的把自己已经知道的生物题向她请教,当然喽,一般情况下,她也讲不清楚,可她还是装着很懂的样子,给他解答,然后他就表示“懂了”,两人都觉得如果哪一天没向对方请教题目,就象是欠了对方什么似的。就连放晚自习了,也还在期待着什么,大家都已走得差不多,他们还在那儿“认真”的看,等待着,直到班长说要关灯了,他们才恋恋不舍的离不开,互相一句话也不话。一层朦朦胧胧的迷人气氛开始围绕在他们周围。
班主任老师很严厉,他的课绝不允许谁交头接耳,自习课有班主任老师的时候,同桌之间也少有交谈,大家人互相交流作业题目的时候,往往会在草稿本上写上两行字,放在同桌的面前,然后通过笔谈,渐渐的大家就养成了习惯。甚至班主任不在的时候,男女同桌的同学之间的交流,也参考此方式进行。作业需要请教的时候,将题目放在桌上交界的地方,提醒对方一下就是。一次放中午学,班上只有十几个同学在学习,有的在背课,左右同学都不在,郑彦秋拿着一个草稿本写了会儿,递给他面前,小声说:“这道三次方程题,你帮我看看,怎么做才好?”
他拿过去一看,草稿上根本就没有题,只有一行字:“在下面翻页。”
他翻到下页,仍然什么题也没有,只夹有几张揉皱的小纸条:
“郑彦秋同学,我是三班的李泽勋,我喜欢你三班第三排中间的那个最高的,就是我”
“彦秋,你好美丽,我很思念你,我是你的老乡,同一个乡的,星期六,我等你,我们同路回去”
“彦秋妹,还记得吗?那天中午打饭的时候,我不小心踩到你的脚,真真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