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君会造反?说什么笑话!”从外面回宫晋见秦王的赵高,猛然听到这个消息,显得非常意外,在他的印象中,这个平时斯斯的孩子根本就难与“反叛”二字挂上钩。
“我一直也不相信,但最后还是发生了。”嬴政故作痛心疾首地说道。
“会不会是有什么人在其背后教唆指使呢?”赵高总觉得此事有些非同寻常、不可思议。
“现在已无从考究,好在事发前有人告知。”
“你说的这个人是不是长信侯嫪毐?”
“你是怎么知道的?”
“一个太监突然被封侯,这在秦国是史无前例的,而且是发生在长安君祸乱之后不久,难免让人将两者联想起来。”赵高也不是傻子,这个还是能猜得出来。
“在你眼中,封一个太监为侯是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嬴政突然严肃地问。
“那当然,不止是我,整个秦国上上下下都笑了。”赵高没有回避这个问题,直言道。
“唉,宝宝心里苦啊!”嬴政长叹一声,反问赵高:“你还记得当年你父亲赵老头教我们的棋谱么,其中有一招,叫‘劫子’?”
“您的意思是用嫪毐当劫子,为自己扫清眼前的障碍?”至此,赵高开始有点明白嬴政的用意了,“照这么说,其实您早就知道嫪毐胡作非为的事情啦?”赵高不禁惊叹赢政的忍耐力,还有他的不动声色。
“何止知道,那家伙都当着官员的面,吹噓说是我的假父了,好!我就将这个假父摆上台来,看到底是仲父厉害还是假父厉害。”
从嬴政的话语中,赵高感受到一股令人毛骨耸然的杀气,觉得他在行一盘很大的棋。
自从封了候,嫪毐反而觉得不是那么顺利了。首先是外面有关他和赵太后的风言风语越传越盛,其次是到朝廷中告他的状的人也越来越多,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事情。
眼看离嬴政亲政的日子越来越近,他决定来一次破斧沉舟的行动,于是便对赵太后说道:“政儿过段时间就要亲政了,可朝中大权一直在楚系外戚和吕不韦手中握着,近身的禁军也是楚系的人马,如果不及时换成自己的人,政儿这个王今后就当得非常危险啰!”
赵太后本来就是一个缺乏主见的女人,再加上此时已死心塌地地跟着嫪毐这个男人,对他自然是言听计从、百依百顺:“那依夫君看,现在如何是好?”
“依我看,何不趁着政儿行成年加冠礼、官员倾巢而出的有利时机,一举将禁军和昌平君、昌君消灭掉?”嫪毐抛出自己的计划。
“但是,如果政儿事后怪罪下来,该怎么办?”赵太后听了,还是有点不放心,毕竟,昌平君和昌君是朝中的第三、第四把手。
“如果此举成功,便可为政儿扫清亲政的最大障碍,他还想乐观其成呢!”嫪毐信心满满地给赵太后打了一口强心剂。
“吕相那边会不会反对?”赵太后想起了自己的那位老情人,一时不敢肯定他会不会站到自己这一边。
“我们的行动又不是针对政儿和他本人,他有什么好反对的?”
“既然是这样,那这次行动,我们一共有多少人马,胜算有多大?”其实赵太后也不清楚嫪毐有多少家底,便有此问。
“我们的家臣、侍卫、官骑、戎狄族和部分京城部队以及内部策应的官员加起来有六、七千人,如果搞突然袭击,胜算会在百分之九十以上,只不过到时要用大王的御玺及太后玺调动军队。”嫪毐信心满满地回答说。
公元前238年的四月某天,秦王嬴政夜宿雍城旧宫,当夜彗星频现,划过整个天空。第二天是己酉日,秦王在祖庙列祖列宗面前举行了隆重的成年加冠礼,佩带宝剑,正式宣告亲政。与此同时,嫪毐用盗取的秦王御玺和太后的印玺调动京城部队,加上侍卫、官骑、戎狄族、家臣、内应等一共六、七千人,大举进攻蕲年宫的禁卫军,发动叛乱。其实秦王早就有所准备,当获悉嫪毐叛乱后,即令昌平君和昌君率领禁卫军连同宫中的宦官奋力抗击嫪毐,同时命令外面的部队过去增援,嫪毐最终不敌,战败逃走。
在这次平叛作战中,禁军共牺牲了几百人,秦王嬴政都授给了他们爵位,连同一起参战的宦官,也授予爵位一级。同时通令全国:凡有谁活捉到嫪毐的,赐给赏钱一百万;如有谁将他杀掉的,赐给赏钱五十万。很快,嫪毐及参与叛乱的官员全部被抓获,包括首都卫戍司令(卫尉)、都城咸阳市市长(内史)、禁军弓箭兵长官(佐戈)、宫廷顾问长官(中大夫令)等二十多位朝廷高官,都被判处枭刑,而对嫪毐,则处以五马分尸的车裂之刑,同时还灭了他的家族。嫪毐与赵太后的两个私生子、嬴政的同母异父弟弟同样逃不了被杀的命运,与嫪毐有联系的四千多户亦受到牵连,被迁往蜀地,而嬴政的母亲赵太后则被迁往庸城的大郑宫单独居住,实则是打入了冷宫。
其实,对于嫪毐密谋叛乱,秦王嬴政早就预料到,可他非但没有阻拦,还故意将御玺放在显眼的位置让他顺利偷走。他明明知道嫪毐不是反他,而是为了帮他扫除楚系,但最后还是站到楚系这边,一举把嫪毐给灭了,这就是他的高明之处:因为嫪毐跟太后的名声太臭,达到人神共愤的地步(这也有他后期故意放纵的功劳),如果不处理这个假太监,便难以向秦国上下交待,也难以给自己一个交待。同时,通过平叛,还可以追溯到吕不韦举人不贤的责任,达到一石二鸟的效果。至于今后会不会形成楚系外戚一权独大的问题,他也综合分析过,认为这些人,包括昌平君、昌君等,都不是野心太大的人,自己亲政后,完全可以驾驭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