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滴答。
魏定山枯瘦的手掌上,沾满了鲜血,殷红色滑过他的指尖,滴落在地。诚然,这些血并非魏定山的,他对此亦不会有丝毫感觉。
他冷眼望着倒在地上的荀无双,没有言语,亦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只是任凭着血静静滴落,仿佛是在为这名相处多年的徒儿送别。
只是魏定山听不到血滴落的声音。
但残喘的荀无双耳中,却寂静地只剩下了这鲜血滴落、生命消逝的声音。
她总觉得这声音十分耳熟,她总觉得自己在很久以前,曾经听到过,而这种感觉,亦随着她身体的越发冰冷变得愈发清晰。
直至天边的残血彻底被遮蔽的那一刻,她终于想起来了。
十三年前,她只有三岁,还不太记事。只记得那年父亲荀无琊离开了家,自此家中便再没了那具高大伟岸的身影。
又是一年大雪湮灭了秋风,父亲离家已经两年了,荀无双也渐渐懂事。这两年间,村里、乡里总是能听到一些有关父亲的传闻,据说父亲凭着一对双剑,在外闯出了不小的声名。不过荀无双却对这些传闻大多提不起兴趣,她除了喜欢偷偷摆弄些脂粉红妆外,最爱做的,便是两手撑着脑袋趴在窗台上看自己的兄长练剑。
荀无双记得,兄长使的是一柄精致好看的桃木剑,并为此爱不释手。而荀无双虽素来对那些刀枪棍棒没有兴趣,却唯独也偏爱这柄桃木剑,因此常常偷来把玩,甚至向兄长讨要。怎料一向对她百依百顺的兄长却死活不肯,声称“只有这个不行,其他要什么都能给你”。
闻言,荀无双摆起了鬼脸,骂他“小气鬼”。
闲暇之时,荀无双便会与母亲撒娇,陪她聊天。虽然荀无双对个父亲没什么印象,但慈祥的母亲总是不厌其烦地说起父亲的故事,说他,是一个英雄。
荀无双很不解,于是鼓着腮帮子没好气地反驳道:“抛弃妻小的男人也算英雄吗?”
母亲闻言先是一愣,荀无双瞪着乌黑的大眼睛眼见着母亲的脸色由晴转阴,自知情况不对,忙低下头向母亲道歉,怎料对方却没有生气。母亲表情暗淡了片刻,便重新挂起和煦的微笑,摸着她的头柔声说道“不怪你”。
“等你长大了,就会懂
了。”
荀无双重新抬起头,凝视着母亲,觉得她的笑容不似作假,于是也跟着笑了起来。
“娘,等我长大了,也要像你这样嫁人吗?”
“对。”母亲笑道。
“那我要嫁一个比爹更厉害的英雄!”荀无双坐到母亲腿上撒娇道。
母亲闻言打趣道:“那你的夫君以后可不好找哦?”
荀无双却挥起了小拳头抗议。
“我觉得哥哥就比爹更厉害,我以后要嫁给他!”
而后,母亲笑的更厉害了,捏着她粉嫩的笑脸,大笑不止。
荀无双却是一脸困惑,不解母亲为何发笑。
但母亲只是笑,不答。
然而好景不长。
那伙贼寇到来后,一切便是噩梦的开始。
荀无双亲眼目睹着母亲死于刀刃之下,终是压抑不住内心的恐惧,哭嚷出来。
那伙贼人顿时将目光转向了他们兄妹二人,荀玉展亦在此时挺身而出。
那时,荀无双只懂得哭,她知道兄长很厉害,剑术远超同龄人,但他毕竟只有十岁,面对的却是三个穷凶极恶五大三粗的壮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