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汉光紧蹙着眉头回到自己帐篷,装扮成亲兵的蛇奴温柔的将冠帽取下来挂在一边,随口问道:“看官人神色,莫非耶律将军又要做不合官人之意的事情。”
李汉光摇头道:“也不是不合我的意思,只是刚才耶律将军决定后半夜宋人沉睡之后,突袭水头城,我还建议他先做出连夜撤退的假象,以迷惑宋人,否则即使是夜晚宋人也会有防备。但我在想即使成功,以这支宋军表现出来的战力和那恐怖武器,我们大军也会损失惨重,即使夺下了水头城,南院大王和朝廷那里恐怕也不会再算功劳。”
蛇奴目光一闪,轻声道:“官人言之有理,如今攻城损失这般惨重,官人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李汉光叹气道:“宋国这次行事与以往大为不同,虽然真定府主事之人是韩绛,但看韩绛以往行事,没有这般大的魄力,也没有这个本事,郭逵本事在战场上,这般大的谋略他也想不出来,我这几天一直在想,这次宋人所有谋划或许是真定府的监军张斌所为,而水头城内便是以张斌为主,不管最后水头城如何,我若是能够将张斌杀死或者活捉,便是大功一件。”
蛇奴眸中深处闪过一抹寒光,但脸上的笑容越加温柔,轻笑道:“官人深谋远虑,想必是对的。”
顿了一下,蛇奴道:“官人操劳了一天,妾身给官人熬煮了肉粥,这会快熟了,这就给官人去端。”
“去吧!等这场仗打完之后,我便广寻名医,治好隐疾,到时候便纳你为妾。”李汉光看着蛇奴诱人的身姿,却是有心无力。
蛇奴答应一声,如这些天经常做的那样,两手平措至左胸前,右手压左手,右腿后屈,屈膝,低头,给李汉光行了非常标准的士族女子之礼,再加上声柔柔糯糯,从其气质来看,分明是最标准的那种大家闺秀,只要是读人或者稍有见识之人便立刻会认为她出身儒家大族或者香门第,这也是李汉光从未怀疑过他从山贼手中救来的这个美丽女子的原因。
李汉光的帐篷在辽营靠西边,旁边有一个凸起小山丘,蛇奴的炉子和肉粥便在这小山丘上,蛇奴从一组游动哨兵和固定哨兵旁边经过,来到小山丘上,揭开锅看了一眼,然后又给炉子加了一根柴火,只是在加柴火的过程中,手里面有东西掉进了炉子里面。
下一刻,奇妙的事情发生了,那炉子里面的火焰竟然变成了血红色,这炉子临时用石头搭设的,四面都没有遮挡,远远看去便是一团血光,甚是刺眼。
这团血色的火焰足足持续了十几息的时间,才重新恢复正常,这个过程中虽然有哨兵看见了这边火焰的不同,但根本没有多想。
蛇奴尝了一口肉粥,便将火熄灭了,然后端着肉粥进了李汉光的帐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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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斌站在城头,抬头看了一眼阴沉的夜空,就在他的脚边,有一堆横七竖八,身上满是血污的士兵闭着眼,靠在雉堞上打着震天响的呼噜声,沉沉睡着了,他们在抓紧时间恢复体力。
折克柔脚步放轻的走过来给张斌汇报损失:“监军,今天一天我们战死一百七十二人,这些天累积损失两千七百八十一人,如今我军还剩下七千余人,但其中有三百多重伤兵,都不能在短时间内重新上阵。”
这个比例放在任何人面前都称得上骄傲,但张斌身在战场上,亲眼看着这两千多人死去,即使一切都早有预料,但依然没有半点喜意。
“箭矢和火药包还有多少?”张斌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折克柔沉声道:“羽箭不多了,还有一万多支,监军亲自带人做的那火药包还有三十七个。另外,抛石机损坏了一半之多,城内适合打造抛石机的材料也已经没有了。”
张斌神色有些沉重的轻吸了口气,点了点头,正要说什么,韩三郎匆匆而来,对张斌行礼道:“三档头,辽营中的暗子以火光传来消息,属下不知其意。”
“什么样的火光?”张斌精神一振,沉声问道。
早就在离开真定府之前,便已经通过密信与蛇奴约定好了密语暗号,但为了保护蛇奴,他给任何人都没有说具体内容,只是让韩三郎派安抚司的十二个人,一天十二个时辰一直盯着辽军大营,特别是晚上的时候,只要有任何异常都要第一时间给他汇报。
韩三郎连忙说道:“辽营靠近西边位置,突然出现一团血色火光,持续了十五息的时间。”
张斌略一沉思,顿时神色一凝,然后一脸冷笑道:“辽军今晚上恐怕要夜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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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木秋亲自带领几名眼力出众的精英斥候站在城墙瞭望楼上,观察着城外远处的辽军大营。
某一刻,折木秋突然有了发现,辽军中有蚂蚁一般的黑影正在一批批的离开他们的营地。
“监军,将军,辽贼那里有动静了!”折木秋转头向楼中休息的张斌和折克柔喊道,在军中折木秋和折克柔不能以父子相称,必须以军职相称。
“辽贼攻城了?”折克柔三步并两步从城楼中跑出来,向辽军大营仔细观察。
“回禀将军,是有一些辽人貌似要撤退了,不是攻城。”折木秋补充道。
“那耶律大骨行事很狡猾,若不是三档头的暗子传来消息,我们很有可能被其迷惑,掉以轻心。”韩三郎对辽军中跟在李汉光身边的暗子好奇之极,但始终想不明白这个暗子张斌是如何安插进去的。
仔细观察了好半响的折克柔冷笑道:“没错,辽人果然狡猾,他们撤退的是马,不是人!折木秋,你还要多学着分辨。”
折木秋肃然道:“是!将军。”
韩三郎补充道:“辽人撤退的确只是战马,随行的骑兵并不多。”
折克柔又说道:“这些天我看辽人的坐骑掉膘掉得厉害。”
“不掉膘才不正常。”张斌说道,“寻常的年景,辽贼哪有冬天出兵的道理。这一次之所以逼着辽人在冬天与我们大战,便也是将这一点算到了里面,这一战之后,辽贼还不知要死多少马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