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望远镜,胡道义环顾背后的几名下属。原本闲谈的几名便衣人员立刻闭口,神色紧张地注视着他们的队长。
“你他妈的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你干啥的,还是咋的?”一个特务外衣敞开着,别在腰间的毛瑟手枪的枪把子若隐若现。胡道义情绪激昂,手指颤抖,上前就是胡乱地踢了一脚。
挨揍的特务默默地受着,低头扣好衣领,又整理了一下阔檐帽,确认无误后,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向胡道义。但也只是眼睛上挑着偷看一眼,丝毫不敢对上凶恶的目光。
“我告诉你们,等会行动的时候,都他玛德的给我忍着。都听明白了吗?”胡道义逐一指向便衣,以低沉的声音谆谆告诫。
“明白了,队长。”便衣们低首敛眉,纷纷应道。
此刻,一个特务从楼下跑了上来,附在胡道义的耳朵上嘀咕道:“李三传来消息,郑啸林陪着裕仁太郎出去了,像是去了撒宅。”
“知道了。你去告诉兄弟们,给我盯紧了撒宅。”胡道义心中窃喜,摩拳擦掌。
老天爷真是给面子,这么好的机会,他一定要弄出个大动静。
……
徐家汇路,撒公馆。
这里是法电2路的终点站,也是始发站。远离了尘世喧嚣,闹中取静。
撒清喜欢这样的环境,偏安一隅,与世无争。
郑啸林、裕仁太郎,一前一后,乘坐着轿车来到了撒公馆的大门前停下。
郑啸林的司机上前敲门。咚咚咚……咚咚咚……
很快,大门开了。一个老仆人出来问道:“你们是……?”
郑啸林上前拱手道:“庄叔,我是郑啸林,这位是裕仁太郎先生。我们特意来拜访撒老先生,还劳烦你去通报一声。”
郑啸林来过一次,认得庄叔。
“是郑总巡长,老奴眼花,一时没认得出来,我这就去汇报老爷,两位稍候。”大门复又关上,庄叔往后院走去。
撒清坐在房里,静静地看喝茶。院落的深处,传来了熟悉而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皱起眉头,心中出现了一丝不悦。
“老爷,老爷……”庄叔提起身上的长袍,一路小跑了进来。
“庄叔慌什么,天塌不下来。”撒清头也不回,稳如泰山继续看,不满地说道。
庄叔扬起袖子拭去额头上的汗珠,候在身边轻声细语道:“老爷,那个郑啸林来了,日本人也来了。”
“日本人……?”撒清一怔,侧脸问道。
裕仁太郎来访过一次,被拒之门外。离去之际,他在门口留下了名片,交至庄叔之手。随后,庄叔将名片递交给了撒清。
日本人的名字实在拗口,庄叔转眼就忘,只能描述来人的相貌。
“肥头大耳的,又矮又胖,小眼睛看上去不太友善。他上次来拜访您给拒了。”庄叔描述道。
“裕仁太郎。他怎么和郑啸林搅和在一起了。”撒清起身走向架,打开一个木盒子,拿出裕仁太郎的名片。
裕仁商社老板……撒清重新记忆了裕仁太郎的身份,丢下名片,复又坐回到椅子上,继续看。
偌大的房,四周都是架,架里摆满了各类古籍。
古籍泛着岁月的陈旧和暗香。有一些古籍还是明清期间各个名家的孤本,非常稀有珍贵。
每个架的前面,都摆放着一个个阔口白色的陶缸。陶缸外面的缸身,绘着龙凤呈祥、虫鸟花卉,彰显着主人的闲情雅趣。陶缸里面插满了捆扎好的字画,也都是价值连城。
像这样布置的房,院落的他处还有两个,只是规模小了一点。
庄叔静默了一会儿,替撒清着急,试着问道:“老爷,人还在外面候着呢。”
“不见。”撒清云淡风轻地说道。
庄叔没有出去回话,依旧待着。撒清没有责怪,慢慢地翻着页往下看。
房内又恢复了平静。刹那间,整个院落安静极了。
躲藏在院落大树和花丛中的鸟虫,叽叽喳喳、吱吱嘶嘶地开始欢鸣着,伴随着花香、香一同袭来,沁人心脾。
庄叔不安,复又说道:“老爷,我看您还是见一见吧。”撒清没有吱声。
庄叔继续说道:“我知道您的秉性,安静清雅、与世无争。可他们都是官场上行走之人,这次不见他们下次还会过来骚扰……不如这次见了,让他们彻底死心,也好讨个安心。”
庄叔打小就是陪读撒清的童,跟了主子一辈子了。哪一句话能说在撒清的心坎上,他心里是摸得透的。
撒清合上古,幽幽叹气道:“庄叔,也只有你能说服我,要是换个别人,我绝不给好脸色看。”
“老爷说的是,老奴去了。”庄叔笑脸躬身,退出去,跑向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