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饴糖掉在被子上,又兀自滚到地上,粘了灰土。
林煦炎只见夏清刚才还没有完全消红的眼白瞬间充血泛红再布满水光。
豆大的眼泪如开了闸的江水,关不住、停不下,肆意冲刷着惨淡的皮肤。
“阿清很乖的,阿清会很乖的,不吃糖,可不可以不要再送我走。”夏清蜷着身体,声音在颤抖,身体也止不住的颤抖。
那把饴糖在他心里留下的阴影不亚于阿爹离开对他的冲击,他害怕,害怕吃了糖会像之前一样被打骂、被不喜欢的人脱衣服、被关进只有一扇小窗的黑柴房、被饿好久好久的肚子。
还有,他不想再被抛下了
夏清手脚并用爬到林煦炎旁边,只用指尖拉住刚刚他拉过的那一片衣角,小心翼翼的、弱小无助的,仰着头乞求地望着林煦炎:“阿爹不要我了,你能不能不要丢掉我,”连抽噎都那么小心:“我会很乖”
林煦炎不知道夏清发生过什么,那一声声猫似的哀求,让他动容,难过,眼眶发热。
他弯着腰,低着头,替夏清擦泪。
只是,越擦越汹涌,没办法,将人揽进怀里,不知缘由,无法安慰,只能一遍遍拍着背,一遍遍说着:“我要你。”
感受着胸前被泪水浸湿的衣襟、温热的,又有些凉凉的,怀里的人渐渐止住了哭泣,但身体还是止不住地颤抖,可怜极了。
林煦炎坐到炕沿,他个子高,夏清依旧需要仰着头看他。眼睛红红、鼻头红红,喘息间带着药汁的苦味。
甜嘴的饴糖,早被踩碎撵进地里。
林煦炎捋了捋夏清打湿了眼泪贴在侧脸的碎发:“乖,不哭了,我们打碗水漱漱口,去去苦味好不好。”
夏清没有说话,依旧定定地瞧着林煦炎,抓着衣角的手也没放开。
这是不让了。
林煦炎不敢想象多怕苦的一个人,能忍耐着苦味,连一会儿都不愿放开。
他该有多害怕啊。
看来只能下次再给他洗头了。
林煦炎将夏清扶着躺下,他身体还虚着,醒来好一会,又难过地哭了一场,早就困乏。
奈何夏清仍旧不愿松开那片衣角,委屈又怯懦地望着林煦炎,也不说话,就那么望着,眼睛盯得干涩,甚至又有泪从眼角滑落都不愿闭上。
生怕林煦炎走掉。
林煦炎也不知道从哪来的耐心,似乎从捡到眼前之人开始,他那宛如一摊死水的心被一片轻飘飘从天而降的羽毛漾起涟漪。
小小的、慢慢的,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缓缓扩大着。
一双手拭去夏清眼角的泪,后附上那双富有灵性的眼睛,林煦炎感受着掌心睫羽颤动带的酥麻痒意,轻声哄道:“我要你,快睡吧。”醒来后,以前那些好的坏的都会通通飞走了。
不知道夏清什么时候会醒,林煦炎便定定坐在炕沿,静静守着。
——
林母心里有事,只草草种了一行豌豆和一行蒜瓣。
收拾好扛起锄头就往村长家走。
村长会看日子,村里谁家有个大小事需要看日子都去找他。
一路上遇到不少村民向她打听夏清的事,她也只随便说说糊弄几句就快步朝村长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