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石洞离头一尺有余,直径却只得半丈,二人只得借石壁上的凸起之处攀援进入,剑九一手举着火折,半蹲着身子慢慢前进。
可没多久,目前竟出现三条岔路,却不知该选哪条。这石洞本是蛇王狡窟,错综复杂弯弯绕绕,不少皆是死路疑道,哪怕就是做了标记,若要一条条试过来,莫说二人体力不支,光是那洞中的阴风鬼啸,听多了就能让人精神逐渐崩溃。
“我说那个剑九,你不是会使唤沙虫吗,能不能也使唤使唤这洞中的虫蚁,叫它们帮忙打个先锋?”
乌图本是一句玩笑话,却提醒了剑九。只见他一手贴在洞壁,闭目凝神感应,不多时就听见一阵虫蚁爬动的沙沙之声,似有无数小虫在这洞中不停爬动,那声音竟比鬼啸更难听,乌图只觉头皮发麻浑身发痒,好像那小虫都要爬进他脑子里一般。
正当他忍无可忍之时,剑九终于收回手来,静静看着中央那条岔路。十余息后,爬来一只蓝汪汪的甲虫,往他二人面前一转,复又原路返还向前爬去。
“中间。”剑九见甲虫爬动方向,立刻示意乌图一起跟上。他看不见身后的乌图已是长大嘴巴,一脸呆滞。
这什么人啊,我就随口一说,这都可以……
“这不是天苍圣甲虫吗?”乌图回过神来一眼看见那甲虫,口中一声惊呼,声音里除了难以置信,还带有一丝异样的感情。
因洞内狭窄不便回头,剑九前行未停,一边淡淡问道:“你认识此虫?”
“这虫全身发蓝再无一丝异色,六足六翼,头上还有极小的一根如蛇信般分叉尖刺,如果光线极暗,还能看到它腹部发出的微弱的蓝光。”乌图将这甲虫的外形细细描述一番,竟是十分吻合。
“错不了,这就是天苍圣甲虫。只要住在大漠里的人,没有不知道的。只是……”
“只是什么?”
“……传说这天苍圣甲虫发源天苍山脉,毒性十分猛烈,而且……”乌图停顿一下,仿佛是咽了一口口水。
“而且老一辈的人说,这圣甲虫只在天苍神殿里大规模繁殖,其他地方即使刻意养殖,数量也十分稀少,且培育难度极高,离开天苍神殿存活时间极短,成虫活体却是解毒制毒的圣物。我们那儿的御虫师做梦都想得到这天苍圣甲虫,即使是虫卵也是一颗一价,更别说成虫了。”
剑九听他如此说,心中隐隐一动,但又一言未发。
“此处竟有这天苍圣甲虫,难道说天苍神殿就在这里?”乌图嘴巴没门,一口就说出了剑九方才心中所想之事。
“究竟怎样,跟过去便知。”
二人继续奋力向前爬行,幸亏有这天苍圣甲虫在前带路,洞中感受不到时间流逝,他们只能心中默记爬过的岔路数量,只见忽左忽右,已是路过岔口四十有三。
看来这蛇洞内里极大,若是普通人一路标记爬行,遇到死路再行折返,只怕饿死在里面,也爬不出去!
“等等!我爬不动了!”乌图突然喊道。他不等剑九说话,便一屁股翻身坐在地上,揉着膝盖叫苦不迭。
剑九虽心志坚忍,但这不间断的爬行的确也让他浑身酸痛,见乌图再也不肯前行,他便也不勉强,于是翻身坐下,稍事休息。
这一休息,心神松弛下来,就只听得石壁周围错错厉风呼啸,竟比方才专心爬行时更刺耳,更可怖。
以前他在剑冢中练剑之时,常有尖利阴风或沿山壁夹缝,或被剑风带起,与那锈剑残甲摩擦互鸣,其凄厉鬼声比这洞中不知厉害了多少倍,因此他早已习惯,并未有任何不适感觉。
可那乌图或许是第一次有此体验,早就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他见剑九面无表情,似乎完全不受阴风影响,面子上登时有点挂不住,又不想服输,只好开口扯一些有的没的,借此减轻心中的恐惧和不适。
“我说剑九,你真姓剑?那是不是你父亲,你爷爷,都姓剑?你是不是前面还有八个哥哥,叫剑一剑二剑三……”
“……”
“说实话,我对你一直是没什么好感的,你抢了我的兔子,打了我的阿朗,你知道我花了多少时间,把阿朗训练出来吗?”
“……”原来那矛隼,还有个名字叫阿朗。
“……好吧,就算那是你的兔子,我也还给你了,而且那本来也就是只死兔子!那我的阿朗怎么办?它被你就这么活活打死了,你怎么赔我?”
“……”
“你也赔不了我,我们句叶人,鹰隼就是伙伴和战友,阿朗就像我的亲人一样,就算你刚刚救我一命,我也对你喜欢不起来!”
“……”
“不过你救我一命,我心里也不能说一点感激都没有,父王跟我说做人还是要知恩图报,所以刚刚叫你一声兄弟。但一想到你打死阿朗,我就是心里难受!那声兄弟,就算还你的情了!”
“……”
乌图只顾自己滔滔不绝地说下去,也不管剑九回不回话。而剑九也不知如何回应,只得面无表情自行休息恢复,由他一通宣泄。
这不管不顾自说自话的性格,怎么跟喝醉酒的小叔叔那么像……罢了,我反正也习惯了,让他说吧,说完就舒服了……
“喂剑九!你是不是故意的,你看我说这么多话也不拉着我点!我才想起来身上带没水!渴死我了,我不说了!”
“……说完了?”剑九继续翻身前行。“说完就快走吧。”
乌图一阵气结,想骂他两句,但口中实在干渴至极,他只能狠狠地瞪了瞪剑九的背影,半不情愿半无可奈何地跟了上去。
终于,眼前豁然开朗,他们爬到了洞口尽头!那蓝色圣甲虫停下六足,身上嗡嗡一振,六翼尽开,一点蓝光径直朝前飞了出去。
他们此刻,竟然在一处极大山洞的绝壁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