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苍生,七情六欲,种种所求与所求不得……
可唯有“情爱”二字,最是难解。
因为情深,他割舍不下梁听雨。
所以,在梁听雨明白告诉他,她欲要杀他证道之时,他虽满心的灰暗与绝望,却也不忍拒绝。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身死,都来自心甘情愿。
是他,选择了引颈受戮!
也是他,即便无法与她白头偕老,也为常伴她左右,甘愿被她炼制成一缕精魄,从此成为她取人性命时最锋利的刀刃!
一如,此时,此刻!
掌中那半片琉璃般的鸳鸯钺,已然变得光滑剔透,将周遭世界都倒影在了刃面上,却照不见男修与梁听雨的身影。
漫天都是雨声。
无数的雨滴,落在隔岸台上,落在人的身上,也落在高举的鸳鸯钺上。
再也看不到其他的东西。
只有漫天的杀意,随着飘洒的雨滴,覆盖了整个世界,也彻底包围了见愁。她站在下方,看上去是这样孤单的一人,孤立无援,也无处可逃!
男修心中的惋惜又重了几分,身形已高高飘飞而起,就这样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见愁——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一刻的见愁,脸上既看不到任何的慌张,也看不到任何束手无策的绝望,只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怜悯。
仿佛过路的善人,看着一名乞丐。
又仿佛寺庙里的菩萨,注视着愚昧的世人!
这是何等一种刻骨的眼神?
穿越了漫漫的时光,回望着过去,注视着现在,审视着眼前,审视着此时此刻。然后,露出了那种自她心底,自她神魂,自她骨血的——
讽刺!
她唇边,是一抹近乎冷酷的讥诮笑意。
没有人可以得知她听见那一句“爱使人痴”时满心感觉的荒谬,一如无人可以品尝走过了一路凄风苦雨的她,再次得闻“杀妻证道”之时的复杂……
爱使人痴,不假。
可这“情爱”二字,断不该使人失智!
我以痴心与人,人弃若敝屣!
我以真情与人,人拔剑相向!
如此真情,如此挚爱,要之又有何用?不过是一腔真情错付,不过是一生痴愚难解!
何必?
又何苦!
漫天的冷雨,坠落在见愁的眉间,遮挡了她的视线。
这样的天气,岂不像极了那一天吗?
一样阴沉的天幕,一样滚动的乌云,一样断线似的雨珠。只是没有了环堵萧然的农家院,没有了穿透雨幕而来的那一道苍青的身影,没有了靠在门角的那一柄油纸伞……
见愁的心,忽然静极了。
站在这席卷长空的大雨里,她抬而望:雨太大了,那凌空而立的男修的身影,都为之模糊,更看不清此刻同样飞身凌立于半空的梁听雨的表情。只有天际,那渐渐靠拢的两柄鸳鸯钺!
不知何时,两柄鸳鸯钺俱脱手飞出,同时出了一声嗡鸣,竟在梁听雨头顶上悬停,如同飞轮一般飞地交缠旋转起来。
于是,男修虚影身上那些红丝随之飞去;
于是,梁听雨体内那些黑色印符也随之飞去。
顷刻间,二者已相互拼合,融为一体。
奇异的变化,瞬间生。
两片鸳鸯钺,竟在半空中形成了一方玲珑扣一般的印记,一半是红,一般是黑,在飞旋转之中,散出一片又一片波纹一般的气息,寂静中隐藏着冰冷的杀意!
“哗啦啦……”
苍穹阴暗,乌云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