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铁药”“铁建”被举报

上一年,铁佛市有九项成果获省级科技奖,其中有七项是出自像方程公司这样的新兴企业,再一次让岳勇对科技兴企兴市产生了兴奋。在他的推动下,金融系统又出台了扶持青年创业贷款政策,用于支持那些新技术在身的年轻才俊们。

而让岳勇头疼的四大集团改制,他充其量只完成了两个。铁建算是完整的一个,铁药和铁商只能各算半个。在岳勇看来,换汤不换药走形式没用,经营不走上正规就不算真正地完成。至于铁佛集团的改制则纹丝没动,不是不想动而是无从下手。

眼下,铁药、铁建和铁商没有一个让他省心。特别是铁药和铁建,双双被举报。

铁药集团二零零一年改制,管理层持股百分之二十,但总经理田家庆并不满意。二零零二年,田家庆和几个骨干在省城注册了铁药药业公司,全权代理铁药集团的产品销售。半年多来,集团的产量有所增加,效益也略有增长,但更多的利润流进了药业公司的账户。

岳勇派出国企改制小组成员和田家庆进行商谈,政府可以做出让步,愿意再次稀释国有股份只占到六十五,管理层的股份由二十增加到三十五,希望田家庆撤销省城的铁药药业公司。既可提高集团效益,税收又不会外流。

田家庆另起炉灶的行动达到了施压的目的。他同意了二次改制方案,但提出省城药业公司要经营到下一年年底的要求。倘这两年效益好,那么到明年底他将有两个不错的选择:一是有了实力积累,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辞职做自己的药业公司。二是彻底把集团变成了一个没有一点销售能力的加工厂,可以更加有底气地向政府提出第三次改制的要求。

田家庆人才难得。市政府答应了他把药业公司经营到明年年底的要求。同时进行了二次改制,希望再次改制,能够激发起田家庆一班人马的主人翁精神,达到管理层和企业的双赢。

人算不如天算。铁药集团的产量进一步提升,但两封举报信一前一后寄到了市纪检委,平日里张扬跋扈的田家庆,还是把职工们的羡慕嫉妒恨激发为实际行动。事实证明,脱离人民群众哪有好下场呢?

一封是集团四十多名员工联名举报田家庆转移经营利润,将集团的利润转到他自己的药业公司。第二封是匿名举报,举报田家庆公款私用和压低药品出厂价格。纪检委有范围限度地会知改制小组,征得岳勇同意的情况下,开始对田家庆和铁药集团进行暗中调查。在政府、职工和田家庆三种利益的纠葛之下,铁药的命运又出现了变数。

无独有偶,岳勇也收到了一封铁建集团违规建楼盘的举报信。

信中举报铁建在原工具厂的地盘上修建商品楼时,不遵守城建规划,比原规划向马路侧多建出六米。带来的好处是每栋楼多出半个单元,五栋六层楼多出三十套房子,并且节省了两千平的土地费和配套费用。

举报信里没有留姓名,只留了一个手机号。并特别说明,如果岳勇副市长亲自接见,可以当面汇报。其它人等包括纪检委在内,概不见面。

选一个清静的周末,岳勇在政府办公室接见了神秘的举报者。

让岳勇吃惊的是,举报者不是别人,正是修建所举报商品楼盘的铁建施工队石队长。石队长再次将举报信中的违规建设向岳勇复述了一遍。岳勇对举报事实并没有多大怀疑,只是疑问举报者的动机和为什么要向自己举报。

石队长看出了岳副市长的疑问,告诉说自己在铁建干了三十年了,从瓦匠学员一直干到施工队长,干了有四十多个工地。在铁建还叫市建还是国有企业的时候,自己负责工地的建筑质量,无论是自检还是质检站以及甲方的检验,基本上都是一次通过。因为国企的多年职业道德教育深入了每个建筑工人的内心,活儿干不好,我们自己就过不了自己的心理关。

当施工队长十六年以来,都是严格按照规划和图纸施工。而这次却按铁建房地产分公司总经理的要求,进行了违规建设。一个多月睡不好觉,总感觉对不起自己的职业对不起自己的良心,最后这才决定进行举报。

岳勇在表扬石队长是铁佛建设者的良心时,心里对国企改制也萌生了些许焦虑。改制虽是焕发了经营活力,但一切向钱看也带来了很多的负面效果。企业利益的最大化,也往往会冲击社会的利益,会让职工的职业道德渐渐地淡化。不改不行,改了也不是万能的。多年后如果再发生同样的事情,还会有人因为个人职业良心而举报吗?想想概率恐怕会小许多。

岳勇给石队长自带的水杯子添了添水,笑问他为什么要向自己举报。

石队长说岳市长我只信得着你,你在佛城区的作为老百姓都看在了眼里,你是真正的人民公仆。这种违规建设,铁建房地产公司老总自己不敢,肯定是集团易滨董事长授意的。房子挤扁了人行道,城建规划部门能看到,他们肯定也是默许的。易家势力大,在市里各部门关系盘根错节,向纪检委举报我也害怕走漏消息,所以只有向你岳市长大人举报了。

岳勇向石队长道谢。石队长说岳市长不用谢,我就是凭良心做事。只求你为我保密,干了一辈子建筑,我还得在这儿混饭吃呢。说实话,我心里也犹豫过。

岳勇拿出来一盒家乡的茶叶,硬塞给了石队长,让秘领他从政府大楼的侧门离开。

转身凝视窗外,窗外大树上茂密的绿叶层层叠叠,把里边的枝枝杈杈遮挡的严严实实。

改制改制,改了还要治,改了还要立规矩。岳勇明白,惩治铁建得罪的不仅是易滨,还有那位从副市长位子上转任高官,如今退休了的老易。老易不容小觑,被德高望重的陶老专员提拔的老易,代表了铁佛城的一帮本土势力。

参加完一家全国有名的肉制品公司铁佛分厂奠基开工典礼,谢绝了工厂的招待,岳勇乘车回铁佛宾馆。下午,还有一个全市村村通客车工程全面启动会要参加。

为了让岳副市长早些回去,多些休息时间,司机从红旗大道拐进了近距离的光明街小路。拐进小路不久,前边因为有两辆车追尾,车被迫停了下来。

岳勇歪头,路边是一个衣服摊儿。约一米多高三米多长的衣架上,挂着十几件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夏季衣服。大热的天儿,摊前并没有顾客,摊主一边拿凉帽扇着风,一边四处张望着过往的行人。虽然“非典”疫情已经过去,但摊主仍习惯性地戴着个口罩。

不经意一望岳勇却是一愣。摁下车窗,终于看清了,口罩上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正是贺知妙,离开宾馆两年的贺知妙。印象中她是去开店的,怎么会在街头卖衣服呢?

竟是不加思索的,写了个“晚上来宾馆见面”的纸条,让司机送了过去。看到熟悉的字迹,贺知妙向汽车这边看时,岳勇挥挥手,关上了车窗。

晚上过了十点,岳勇才听到敲门声。

开门。贺知妙不自然地说了声岳叔叔好。叫市长不习惯,叫叔叔却又有了些生疏。

岳勇边请贺知妙坐下,边说你这丫头也不来看看我。贺知妙说我这不来了吗,晚上在夜市卖衣服,所以来得晚了点儿。岳叔叔你瘦了。

贺知妙坐下,岳勇端水过来,一眼看到了贺知妙手腕处一道粗长的鲜红凸起的疤痕。岳勇指着问是怎么回事,贺知妙微笑着说是自己用刀割的,不过一切都过去了。

贺知妙告诉岳勇,结婚后两人开店卖衣服。生孩子期间,发现老公出轨。离婚后把孩子舍在娘家,自己出走他乡。做过幼儿园老师、传销、按摩和饭店服务员等很多工作,在外地想孩子时就用刀片割手腕放血,看到血流出来竟有莫名的快感。直到孩子会叫妈妈了,自己才从痛苦中挣扎出来,感觉得尽到当妈妈的责任。两个月前回到铁佛市,开始摆摊卖衣服。

三五两语道不尽,两年变化如此之大。岳勇的眼睛湿润了。问贺知妙可不可以再回宾馆工作,环境总是好些。贺知妙婉言谢绝,卖衣服虽然辛苦些,但总归能多挣点奶粉钱。

岳勇接待了一家全国著名的大型商超连琐机构,意愿来铁佛市投资商超。

电视新闻播出去,铁商集团的毛秋娜不预约就直接找上门来。毛秋娜请求市里不要引进这家商超连琐机构。如果非要引进不可,也要等到两年之后,希望能给改制进程中的铁商集团一个成长的缓冲期。岳勇表示很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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